蔚民富顯出了滿臉的肅氣說:“我們是什麼人?是共產黨人。竟為老百姓一句話甚至一頓飯,與老百姓爭高低、賭氣比勝,這樣的黨員,在群眾中能有形象嗎?更何況你是一個支部書記呢,簡直荒唐到了極點。難怪逸人街會出現一些古怪的現象。”
周和平有一種被蔚民富打了後腦勺的感覺,感到隻要自己向前稍傾一下就會打踉蹌。他看了蔚民富一眼,蔚民富冷冰冰的臉上,兩眼向他發出兩道寒光。
周和平顫抖了一下身子說:“現在伴成見的母親、弟媳都站出來了,反對伴成見簽訂的協議,伴仁威是他們的後台,這件事難辦。”
“周和平呀周和平,難怪我們在群眾中沒有形象、失去民心。伴仁威是我們的土地局局長,人家在外麵當幹部,招你什麼、惹你什麼啦?你又沒有去找人家,怎麼把他家人的一切不好的事都歸於他?你這麼一講,群眾怎麼看我們的幹部?長此下去,群眾怎麼看我們的黨?滿嘴混賬話,無知、愚笨!”蔚民富壓製不住內心的火氣,劈頭蓋臉地訓斥周和平。
周和平誠惶誠恐地聽著蔚民富的教訓。作為一名黨員,自己講出這些話確實是讓人難以接受的。
蔚民富緩和了一下語氣說:“在農村出現的一切矛盾都是人民內部矛盾。我們每個共產黨人隻要把老百姓的事當成自己的事來辦,隻要我們真的盡心、盡職為老百姓辦事,人民是理解我們的。我們不要被一些醜惡現象和少數群眾的怨言所麻痹,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比如談介軍的問題,雖然我們與伴成見簽訂了協議,協議也已經明確,如果伴成見不履行,真的強製執行,那就是我們失職。幹部整天靠強製,今天抓一個,明天逮一個,當然也很容易。可長期下去,我們不是在緩和矛盾、化解矛盾,而是在激化矛盾。不是熄滅矛盾火種的萌芽,而是製造易燃的柴棒。”
周和平越聽越糊塗,聽不出蔚民富是在訓斥,還是在傳授經驗。他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談介軍問題的處理,我聽你的。”
“你說,伴仁威是這家這件事上的後台,有根據嗎?”蔚民富問。
“我是推理。”周和平不以為然地回答。
“補貼伴成見的錢有什麼出處?”蔚民富說。
周和平不明白蔚民富的意思,回答說:“鄉裏、市裏負責人說過,隻要能解決問題,願意花錢買太平,不惜代價。”
蔚民富淡淡一笑,流露出了一點和氣:“不錯,類似這樣的矛盾糾紛可以靠錢來化解。可是我們花錢不是買太平,是買人挖掘葬送我們的墳墓,因為它是涉及我們黨員幹部的責任、事業心的大問題,涉及人民群眾對黨的、幹部的信任。”
蔚民富話音剛落,窗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伴仁威走了進來。
伴仁威微笑著走進來,握住蔚民富的手說:“你的工作我都聽說了。我和我的老婆在談介軍這件事上不知做了多少工作,隻要這個問題能解決,我願意自己在老家的房子、宅基地都歸伴成見。可他們就是不聽。在這件事情上我們也難以麵對鄉親們啊,如果你們要補貼伴成見,錢由我給,你們不要費心。”
伴仁威說到這裏,喉嚨像是被什麼塞住了似的,眼睛一熱,淚珠差點兒跳了出來。
蔚民富鬆開了伴仁威的手,讓座示意伴仁威局長坐下。
伴仁威的老婆跟著伴仁威的腳步走了進來,很熱情地上來和周和平打招呼:“你是父母官,你不要計較他們,他們在家的所作所為都不能代表我們。這個家兄弟太多,老母親又是老封建、老頑固,家裏的事情讓你為難了。”
伴仁威接過話說:“家中的事你們父母官做主,我全力支持。後鄰談介軍門前的土地伴成見應該無條件讓給談家的,我帶了兩萬元,一萬元就算是村裏補貼伴成見的,還有一萬元算我們全家補貼談介軍家的。”他真誠地向在座的各位說出了自己的意見和看法,並從包裏掏出來了兩萬元現金交給周和平。
周和平推托不收,伴仁威的老婆幾次推去周和平的手,一定要他收下。
蔚民富看著伴仁威嚴肅認真的姿態,說:“周書記,既然伴仁威局長這麼有誠意,你還是收下吧。”
伴仁威見周和平還是執意不收,大聲地說:“收下!這個錢是我的工資,不是黑錢,這錢是十分幹淨的,你放心!我無條件地支持你們的工作。”伴仁威又補充了一句。
這時候伴仁威的母親拄著拐杖嘮嘮叨叨地走到了他們跟前,伴仁威夫婦見到自己的老母親來了,趕緊上前喊了一聲:“媽媽!”
老人不問三七二十一順手就給兩人一記耳光說:“你們眼裏還有我這個母親嗎?我們在家被人欺負得抬不起頭來,你們還來求他們?活見鬼了!”
老人拿著拐杖指著伴仁威說:“你大小是個縣官,來這裏求人你失不失身份啊?你這個沒出息的家夥,這官白當了,還有什麼臉叫我。今天你在家不把話說清楚,就不要想離開逸人街。”
老人邊說邊把身子斜靠在伴仁威的轎車前。伴仁威的老婆又叫了聲“媽媽”。不叫還好,叫了老人變本加厲更加肆無忌憚地坐在了轎車前沿,把拐杖一扔,兩手一拍蠻橫地說道:“我葬墳偏要葬到談介軍家門前,今天你們不把這件事情定下來,我就當場死給你們看!”說著就在轎車前打起滾來。
伴仁威站在那裏好說歹說,老人還是不停地來回滾動,非要伴仁威把談介軍家門前的土地定成她的墓地她才肯停下來。
伴仁威長長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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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仁女的丈夫忍慈也許出於對狗的好奇,撿回來仁拉的女兒仁碴。他看見仁碴豎耳瞠目的時候,總要彎下腰撫摸。仁碴野蠻的性子,從它母親那裏繼承下來的尖厲的牙齒往往還給忍慈幾個牙跡,忍慈像管教自己的孩子一樣,用竹竿輕輕地打兩下,溫柔地說:“小畜生,分不出裏外,不教訓你,長大了要亂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