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1 / 3)

蔚民富對談介軍上訪訴求的處理,采取了幾個大的步驟。首先,調閱了原始分田檔案,包括當時的隊委會記錄和分田丈尺簿;其次,逐一走訪了逸人街村的全體黨員,並就談介軍上訪問題的處理書麵征求黨員同誌的意見;第三,調查了當時生產小組參與分田的在世的全體人員以及生產小組十八歲以上的群眾,通過還原曆史真實麵目,征求群眾的意見;第四,根據調查的意見,寫出了《關於處理談介軍上訪意見的調查報告》送給了土地局長伴仁威和呂副市長,得到了他們的批準。

伴成見知道蔚民富非同一般。

蔚民富在逸人街村找黨員找群眾找代表調查情況,幾乎是在絕對保密的情況下進行的。生產隊除了伴成見的幾個親兄弟外,其餘的人都調查了,沒有一個人向他透露信息,這是理由一。

理由二,蔚民富就談介軍門前門後的土地使用權問題還發了《征求村民代表意見書》。這份意見書全村七十六位村民代表除民選耀告訴伴成見的內容外,其餘他問誰,誰都說不知道,村民代表沒有任何人向他透露過消息。

同時,蔚民富就談介軍門前的糞缸和門後的草堆拍了照,攝了像,固定了所有的證據。

伴成見認為蔚民富的組織能力不一般,他心中不是沒有數,在蔚民富麵前還是要裝做一個義氣人,順水推舟。

蔚民富呢?什麼都不提,為了工作隻處朋友,不讓伴成見尷尬,兩個人似醉非醉地倒在了一起。

蔚民富說:“這份協議你們村委會蓋章,法人代表簽字後,就執行了,你不要後悔。”

“我字都簽了,這個問題解決了,你要讓我入黨。”伴成見說。

“我們酒都多了,醉酒的人不談入黨不入黨的事,入黨的事以後再說。”蔚民富的聲音開始變小。

“兄弟,你不知道,我年年打報告要求進步,為什麼我們逸人街的黨支部就是通不過?黨員都說我不夠資格,我想不通啊,兄弟!”伴成見把頭埋在手彎裏,流下眼淚。

蔚民富沒有回答,“呼嚕呼嚕”地睡著了。

福民收起了《協議書》,對在場的人說:“他們都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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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民富胸有成竹地找逸人街村的村長民選耀,商談談介軍上訪問題的處理意見。

蔚民富問:“民村長,老上訪戶談介軍的土地權屬問題你認為怎樣處理比較妥當?”

民選耀眨起兩隻無光的眼睛,從鏡片中透出一道斜光說:“哎呀,這個地主分子,想複辟,已經上訪了幾十年了。起初是騎著三輪車從蘇北帶著焦雪(炒熟了的麥粉)踏三輪車到北京。後來踏不動,是一路拾荒貨到北京,老頑固,難弄得很!”

蔚民富的心裏忽然有股隱隱的痛。

蔚民富說:“你是村長,難道就沒有想想辦法把這個矛盾處理掉?”

“不瞞你說,談介軍想複辟,伴家又有人。蔚鎮長,你不知道啊,伴家有個大人物在市裏。我處理幾十次,在市裏的呂市長同鎮裏的書記,都說這是政治問題,不是村裏能處理的。”他發出的聲音像從裂縫的老竹竿裏發出的,中氣不足,有氣無力,但起承轉合,節奏分明。

蔚民富一聽,判定他就是個十足的政治騙子。

蔚民富深歎一口氣,諷刺地說:“你這個村長,村民總算眼睛是亮的,選你沒選錯。”

“哎喲,蔚鎮長,我這個村長能夠選上來也很不容易。我家兄弟七八個,七大姑八大姨都是本村人,與我有直接親戚關係的就有六層,不是親戚幫忙,村民還會選我呀?就是這樣還費了不少神。”他開心地咧著嘴巴,又說,“現在你不清楚,農村工作難做呀。就拿我們村幾個上訪戶來說吧,他們上訪到市裏,你們鎮裏要求解決問題。我的辦法是市裏領導來檢查工作時,派人到路上攔車。嘿,這個辦法真靈,反正隻要我一不滿意,鎮裏就有事。現在這個社會不想點歪點子不行。”民選耀誇耀著自己。

蔚民富站起來在辦公室踱了幾步,右手捧著左手肘,左手捧著右肘,相互拍了拍膀子,瞥了民選耀一眼問:“選舉靠你家親戚?”

“這個你又不清楚了,親戚中也不一定都選我。村民好弄得很呢,到選舉時,拉幾個人多發點香煙,給一些‘人瓜子’(社會上名流的意思)。對村民來說,誰還把選舉當回事。”民選耀一雙無光的眼睛從鏡片中透出了白眼珠。

蔚民富眼睛裏的疑惑與幽怨,仿佛在問真是這麼回事嗎?他轉過臉說:“選舉村長就這樣簡單?”

“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太複雜。選舉嘛,外出打工的都是委托投票嘛。農村選舉不正規,誰還為一張票說三道四的,走走程序誰當真呀。但一旦當真,村民都知道我的厲害。”民選耀眯細了眼睛,粗粗的鏡架開始往下掉。

“你怎樣厲害?我想請教請教。”蔚民富顯得很謙和。

“你認我為兄弟,我也就不瞞你,也不保守。”民選耀毫不謙虛地說。

“我到這邊人生地疏,還望大哥指點!”蔚民富邊說邊拿著茶杯倒了一杯水端到了民選耀麵前。茶杯裏冒的熱氣一下子把他的臉吹歪了。

“好。論職務你是領導,論年齡你是老弟,你在我們鎮,黑道、白道,隻要聽我的準保你立得住腳。”民選耀開始誇誇其談起來了,“我先舉個例子給你聽。前年我們鎮裏發動群眾養豬,母豬產下的豬公仔都是白的,母豬仔是黑的,市場上要大量母豬仔。我呢想了個辦法,你說什麼辦法?”民選耀故弄玄虛地問蔚民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