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3 / 3)

“抱歉”兩個字連續說了四遍。

蔚民富看到伴成見對他的尊敬和謙虛的形象,心裏一愣,想:伴成見是個知識分子,不是一個與人計較得失的人,談介軍火車上介紹的一些情況難道裏麵有詐?

蔚民富握住伴成見的手說:“哪有這個道理,應該是我打招呼。到這裏兩個多月了,還沒有抽空來叫你老大哥呢。”蔚民富也熱情有加地說起了一些客套話。

蔚民富四周看了看,小學並不大,占地約四五畝地。前麵是古老的磚木結構,七間梁瓦房破舊矮小;中間是新建的一排磚木結構的紅色瓦房,有一點歐式建築風格,屋頂是圓錐體,顏色各異,頗有氣勢。後麵一排上麵寫著梅嶺樓。

蔚民富心裏冉冉升起一股激情:“鄧老人家真偉大,我們再窮也不能窮孩子,這句話是多麼的經典。為了新中國而奮戰的烈士們,如果他們看到現在的小學,該多麼高興啊!”

他激動之餘問伴成見說:“後麵的梅嶺樓,這樣命名有沒有什麼意義啊?”

伴成見一隻腳高一隻腳低,左邊的屁股骨高凸,走起路來畫出的弧形似拋物線。坐著的時候,蔚民富沒有看得出他是個瘸子。

他一拐一拐地跟在蔚民富的屁股後麵,用手指了指梅嶺樓說:“這座樓是我們村在台灣的談梅嶺女士捐款建設的,談梅嶺女士是談介軍的姐姐。”

伴成見說著,又轉過臉來指著前麵的陳舊房屋說:“最前排的房子是大地主談霸的。”

蔚民富裝作一副好奇的樣子問:“談霸是什麼人?”

伴成見說:“就是老上訪戶談介軍的父親。談梅嶺捐款修建小學是有政治目的,這是統戰部門搞的那一套。現在啊,共產黨怎麼一點階級鬥爭的觀念都沒有了,也不問什麼性質了,這樣下去早晚要亂套的。”伴成見頗有政治憂患意識。

蔚民富淡淡地說了一句:“先生的一席話,打開了心裏的一扇門。逸人街都像先生你這樣,多好啊。”

伴成見聽了蔚民富的讚揚,眉毛飛舞了起來,整個身姿像蛇一樣的揮舞了一下說:“蔚鎮長,當今社會像你這樣有政治憂患意識的人不多。”

蔚民富說:“現在做農村工作難哪,上麵要馬兒好,又要馬兒不吃草,誰還講政治方麵的事。階級鬥爭早就不提了,連這個概念都沒有,我們的一切工作就沒有對抗性了。你說我們這樣大的國家,老百姓比過去難管,有些事真讓我們農村幹部傷透腦筋。”

伴成見說:“你看我們村上的談介軍,大地主的兒子,要複辟,去上訪,去一次北京,鎮政府就要派人去接一回。鎮裏麵的幹部還來做我的工作,要我把田讓給他,如果不是我哥在土地局做局長,恐怕談介軍早就複辟成功了。”

蔚民富說:“這個談介軍,是個大地主,我聽說了,這家夥,上訪明擺著的是要翻變天賬。現在上上下下對於上訪還有責任製。昨天我在市裏麵跟呂副市長頂了一下。像談介軍這些人,早就應該關起來。他們不抓人,還叫我來防控呢,沒門!”蔚民富滿肚子的怨氣在伴成見麵前毫無顧忌地流露了出來。

蔚民富接著說:“我到你這邊來,是來跟你做拜把子兄弟的。”

伴成見聽到蔚民富的一席話之後說:“蔚鎮長,你這人爽直,我就是喜歡你這種個性,你不知道呂副市長、苟富和我哥是一個人。說老實話,我們祖輩就是在談家做長工,我們翻了身做了主人,不把地主的兒子打到水底,還算人?”

蔚民富見到伴成見越說越來勁,問:“你是共產黨員吧?”

伴成見說:“因為談家田的問題,我就是進不了組織。”

蔚民富說:“你們村裏的黨組織怎麼這點能力都沒有,真不講政治。”

“說來好笑,談介軍的弟弟都早就入了黨,而我是黨的後代,我父親是烈士,我偏偏不如地主的兒子。”伴成見埋怨地說。

蔚民富開導說:“我告訴你,入黨是沒有後門可開的,這一點我要說明白的……”蔚民富和伴成見越說越投機。

伴成見對蔚民富說:“今晚你真把我當兄弟,我們就一醉方休。”

蔚民富說:“今天我就待在這裏不走了。共產黨人能喝一斤不喝八兩,經不起考驗,還能上戰場?”

蔚民富隻字未提談介軍田的事。

伴成見提了好幾次,都被他那種不屑一顧的神情回避了,並且對談介軍罵不絕口。

福民也不知道蔚民富葫蘆裏賣的什麼藥,提醒蔚民富說:“你剛調到這裏,要收斂點。昨天你跟呂副市長擺譜,今天你又在伴成見麵前放肆,這不行啊!”

福民的聲音很低,幾乎是用嘴貼近他耳朵邊,顯然是不想讓伴成見聽到的。

蔚民富臉色一變,露出了滿臉的凶相吼道:“你說什麼呀!我見的人多著呢,看上去有些人像模像樣的,其實狗屁不值一個,說的是仙人的話,做的是閻王的事。我真瞧不起這些鬼。共產黨早晚要收拾這種人。”

又轉臉對伴成見說:“噢,不得了,伴校長你千萬不要告訴你哥!我喝多了,我就是這張烏鴉嘴,張嘴要成禍了。”

福民說:“我想不通那些話。”

蔚民富氣惱地說:“你這個福民,腦子不開竅呀,當今社會裏弱肉強食,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啃泥巴,怎麼就聽不懂領導的話?你真是亂彈琴。”

福民看著蔚民富說:“你這鳥脾氣,在我們麵前撒什麼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