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打完工回家,夏渺渺一看手表,已經是十點半了。這操蛋的一天啊,它終於又要走到終點了,和昨天唯一的區別在於,今天兜裏又多了二十歐。
回到家裏,把包包往桌子上一放,渺渺撲通一聲趴在沙發上,就像一條死狗,一動不動。深刻地體會到,累成狗這句話的含義。國內是天之驕女,父母手中的寶,出了國,那就是一根草,風吹雨淋都得自己扛。
聽見動靜,方玨跑了出來,臉上還貼著麵膜和黃瓜片。她是渺渺一起合租的室友的,今年24歲,是法蘭克福大學新聞係的高材生。
“咋那麼晚才到家?”
渺渺有氣無力地道,“客人不肯走,老板娘不放人。”
方玨去撩她的背包,就跟餓死鬼投胎似的,“吃的呢?有沒有帶回來。”
渺渺指了指背包旁邊的塑料袋,裏麵放著兩個一次性食盒。
方玨扯了麵膜,去挖盒子,道,“有鴨子嗎?你們餐館也就是鴨子還能吃。”
夏渺渺沒好氣地回了句,“有吃的你就閉嘴吧。”
每天打工回來,渺渺都會帶一些剩菜回來,對於這倆不會做飯的人來說,那簡直是滿漢全席。這大概就是在中餐館打工的唯一好處了。
夏渺渺,22歲,一年半前,漂洋過海來了德國。
說起她的留學生涯,就隻有兩個字形容:坎坷。如果再加兩個字,就是坎坷+悲催。
坎坷是因為沒有aps,大學不要她;悲催是因為拿不到入學通知,簽證又要到期。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但上帝還算公平,關了一扇窗戶後,又給她開了一個狗洞。
於是,夏渺渺同學狗血地遇上了一個改變她人生的大貴人。就這樣,當同伴們還在奮鬥學習的時候,她就已獲得了一張為期四年的工作簽證。
千萬不要不以為然,在非移民國家的德國,能夠順利大學畢業,並獲得工作簽證的可能性為9.9999%。能在崗位上交滿5年稅,又成功拿到非限製性長居的可能為0.99999%。
事有兩端,好的一麵,在接下去的四年裏,渺渺都不用為了簽證而煩惱。壞的一麵,夏渺渺欠了一屁股外債。
為什麼會欠債呢?這話說起來又長了,長話短說,是因為夏渺渺的這張工作簽證,掛鉤在大貴人的公司裏,大貴人每個月都得替她交稅。所以這錢,不是她給大貴人,而是上交給國家。不能間斷的,一直到四年簽證期滿。如果她運氣不錯的話,還能再延長一年,滿了60個月,就可以去移民局申請無限製長居。所以,換句話說,夏渺渺也算是因禍得福,陰錯陽差之下走了一條捷徑。
一個月還給大貴人600歐,再加上生活費,開支1200,一年就是1.5萬,人民幣12萬,五年就是五六十萬。一輛寶馬5係,妥妥的。
當初,出國也花了不少錢,現在又要家裏拿出這麼多,夏渺渺說不出口。就算說出口了,爸媽也拿不出這麼多,所以隻能靠自己。
隻要你肯做,就不會找不到工作,夏渺渺腆著臉,問遍了法蘭克福的中餐館,第二天,就有一家店的老板娘就打電話來讓她去試工。
“早上10點上工,晚上10點下工,中午休息2個小時,包一頓中飯,一天20歐,你幹不幹?”
10個小時20歐,一小時才2歐。這是赤條條的剝削,可夏渺渺還是一咬牙,鏗鏘有力地叫了一聲,“我幹!”
於是,夏渺渺就有了她人生的第一份工作。不怎麼高大上,但它至少是一份能來錢的工作。
第一天去上班的路上,夏渺渺還在計算,就算一小時才2歐,可還有客人給的小費,這樣算起來,一天也能有個30歐。誰知,猜到了開始,卻沒猜到結局。狠心的老板娘將她帶到廁所,給了她一把刷子,讓她刷馬桶。
夏渺渺當場就傻了,腦袋中就剩下兩個字:幻滅。
她夏渺渺是個能屈能伸的女漢子,所以她刷了,把馬桶當成老板娘的飯碗,刷得比誰都認真。
方玨聽說了,從此後,家裏的馬桶都歸她刷。
方玨咬著鴨肉道,“老板娘給你漲工資了沒?”
“漲個屁,今天洗碗時摔了一個的杯子,沒讓我賠錢,就該慶幸了。”
方玨捧著飯盒在她身邊坐下,口齒不清得道,“要不然你辭了吧。這麼點錢,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