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登科的心情越發沮喪起來。他想蘇貞是應該早於他來西安的,可怎麼卻比他晚了,難道路上出事了?蘇貞畢竟是一個光彩照人的女生,而且行為舉止又是那樣惹人注意,無論走到哪裏,都會像太陽一樣閃亮。如今街麵上不太平,到處都是一派動蕩的環境,萬一遇見壞人……想到這些,彭登科更加焦慮,他像個大老鼠一樣,院裏院外地竄來竄去,逢人就打聽“蘇貞”,尤其是向女生打聽,但是沒有人見到過彭登科向人描繪的這位長相標致漂亮的北平女生。
彭登科懊喪地坐在一輛破車上,仿佛一隻疲憊的公雞,仰望著漸漸昏黃下來的遠方天空,臉上寫滿了擔憂的神情。這樣的神情再被夕陽籠罩著,更是增添了一抹傷感的意味,令人無限悲情。彭登科不知道,他高門大嗓、聲勢浩大地尋找蘇貞,已經引起了一位瘦弱矮小女生的注意,這個小女生一直跟在他的後麵。女生紮著兩條小辮子,眼睛裏透著單純和時有時無的憂鬱神情,她在人來人往的學生中特別不起眼,就像融在空氣中的一團無色氣體一樣,盡管她跟在彭登科身後好長時間了,但是彭登科始終沒有發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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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普通得像是無色氣體一樣的小女生叫倪裴,她跟彭登科要找的蘇貞住在一起--離辦事處一裏地之外的一家客棧裏。這家客棧已經讓學生們住滿了,而且全是女生。她們都是準備去延安的青年學生,年齡不大,加之又是女孩子,所以客棧上下到處洋溢著青春氣息,清脆的笑聲和歡快的歌聲,再加上五湖四海的口音,好像把小客棧架上了翅膀,幾乎都快要飛起來了。不僅是這一家客棧,以辦事處為中心,周圍十幾家大大小小的旅店、客棧都住滿了學生。後來這些學生們到了延安才知道,在一九三八年五月到八月的這段時間裏,全國各地前去延安的青年學生,將近三萬人。除了經由西安辦事處走的,還有通過武漢八路軍辦事處去的,他們從全國各地堅定地走向了高昂的抗日中心延安。
小女生倪裴是江浙一帶的人,說著一口吳儂軟語,像是音樂一樣悅耳好聽。雖說倪裴和蘇貞剛剛相識兩天,但因為共同的人生目標,她們已經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了。其實,蘇貞還是比彭登科早到了西安兩天,也在等著審查通過後前去延安。
這天吃完晚飯,蘇貞和倪裴在小客棧旁的一片小樹林裏散步。蘇貞上身穿著白襯衣,下麵是藍布褲子,氣質高雅端莊,而且充滿著知識女性獨有的光彩。倪裴羨慕地望著蘇貞,一句話不講,隻是哧哧地笑起來沒完。蘇貞感覺倪裴看她的眼神很奇怪的樣子,於是問她是不是有話要講。最後倪裴在蘇貞不斷的催促下,這才終於說出了秘密,說是有一個從北平來的男生正在四處打聽她。接著,倪裴開始興致勃勃地描繪著那個男生的模樣,什麼高大、英俊呀,什麼健壯、帥氣呀等等,隨後倪裴看著蘇貞的眼睛,說這個英俊的男生曾經和蘇貞一起參加過北平“一二?九”大遊行。倪裴還搖晃著小腦袋,斜睨著眼睛,斷定這個帥氣的男生和蘇貞肯定是戀人關係,並且讓蘇貞徹底坦白交代她的戀情。
蘇貞捏了一下倪裴的小鼻子,嗔怪道:“小倪子,你胡說什麼呀。”
倪裴突然指著前方:“哎呀,蘇貞姐,那個要找你的人從天而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