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1 / 2)

線,溫柔地笑著問我“看什麼呢”。我笑得不夠到位。

一天快打烊的時候,老師穿著利索的亞麻襯衫,沒有任何預兆地突然出現在店裏。我急忙背過身,裝作整理牆上的掛花。八月快要過去了。

“要關門了吧。”

我聽見禦門姐笑著說“您來啦”。接著,老師嘰嘰咕咕地說了些什麼。店裏除我們仨以外再沒有誰了。最後一位客人五分鍾前剛走,阿姐正待在吧台裏點錢,我正在收拾桌子。雷陣雨剛過,從敞開的窗戶偶爾刮進來的風,感覺格外涼爽。

我感覺阿姐注視老師的眼神,好像並不是看我和大叔們時的那種恍惚的溫柔眼神。她的黑眼珠裏一定完整地映出了眼前的老師。以前我也是這麼映在她眼睛裏的嗎?我沒有自信。我根本沒打算要知道阿姐究竟在看什麼。我曾經以為隻要跟在她身邊,總有一天,她的想法就會如同我自己的想法一樣,自然而然地就能理解了,自己也有可能成為她那樣的人。雖然來這個店才隻有半年,卻感覺她就是自己長久以來一直期待遇見的人。盡管如此,為什麼我就無論經過多久也弄不懂阿姐呢?

吧台前的兩個人根本瞥都懶得瞥我一眼。每個人都當我是處理品。這幼稚的念頭刺激著我。焦躁感無聲無息地充滿了我全身,使我因緊張而僵硬的身體鬆弛了下來。

阿姐好像意識到我不大對勁,歪頭看著我。

“小綠藻,你怎麼啦?”

阿姐在這種時候加個“小”字叫我,實在是可恨之極。老師假裝若無其事地轉回身去朝向吧台。

我站了起來,走到老師身後。阿姐還一副溫柔地想要問我什麼的表情。天知道我的臉色變成了什麼樣。無論我的臉色是生氣也好,快哭出來也好,苦惱也好,阿姐麵對我的表情,無論何時均是雷打不動的溫情脈脈。

我想要把這一切都破壞掉。我想要瞧瞧這兩個人痛苦不堪的表情。

“阿姐,你可真夠狡猾的呀。帶那麼肮髒的大叔去自己房間,怎麼還能笑得這麼燦爛呢?實際上你每天晚上都幹著娼妓般的勾當。老師知道嗎?你不讓老師知道,就好像隻對老師一個人熱情似的,太狡猾了。居然還自鳴得意,你就跟傻瓜一樣!”

阿姐隻是顯得有些為難,歪著脖子衝老師笑,不見一抹我所期待的表情。我目前想到的語言,力度還不夠。應該再說出點更有分量的話,我想著開始搜尋。我使勁眨了眨眼睛,眼淚掉了下來。

“老師也一樣。”

盡管聲音在顫唞,我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阿姐並不是老師所想的那樣的人呀。根本就不是那樣的。像老師這樣的人,阿姐要多少有多少呢,所以請不要以為自己特殊。因為對於阿姐來說,根本就不存在什麼特殊的人。”

我總算都說出來了,盡管斷斷續續的。“淨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啊,你這孩子。”就在我哭天抹淚的時候,我聽見老師有些為難似的這樣說道。

受傷害的隻有我一個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我被我自己辱罵阿姐的話傷害了。話一說出聲來,就感覺仿佛都成了真的似的。我希望聽到她加以否定,說這些都是胡說八道。我是這樣祈禱,可卻聽不到任何發聲。

我心驚肉跳地抬起頭,發現他們倆已經不再看我了。阿姐隻說了一句“你瞧,這孩子夠怪的吧”,就轉到別的話題上去了。我眼淚也不擦,茫然地佇立在原地。他們對我說的話連一丁點反應也沒有。即便我傾注再多的情感,他們身上接受這情感的器官也似乎已經完全脫落了。

老師杯上浮出來的水滴無聲地沿表麵流下來,一點點地浸潤著木製的吧台。從我頭腦的某個角落,有某種東西正以同樣的速度在源源不斷地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