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1 / 3)

《窗燈》

窗簾在晃動。

灑滿日光燈的純白光亮、橫邊稍長的窗。

一群男男女女的聲音從那個房間的電視機裏漏出來,融入夜晚的空氣,飄進我的耳朵。那些人到底在笑什麼呢?粗蕾絲紗簾對麵,有一張隱約的側臉。他不時地放聲大笑。他一笑,我的嘴角也跟著稍稍放鬆。

溼潤的風每次掀動窗簾,發梢就來撩眼睛,很礙事。夜風散發著幹癟的果子味。他又笑了,與電視裏的無數笑聲重合在了一起,這回我也笑出了聲。轉瞬間,他躺倒下去,忽地從窗框消失。看不到人影的房間裏隻剩下笑聲和掌聲還在持續。

我將摁住劉海的手向前伸出去,可是哪兒也觸摸不到。

對麵的人是差不多一個月前搬來的。之前,我即便光著身子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或阿姐帶男人進隔壁房間再怎麼顛鸞倒鳳,都可以無所顧忌,因為在店樓上隻住著我們倆。

這一帶,奇奇怪怪的風俗店和小酒館一家挨著一家,阿姐的店就在最邊上。四周圍是密密麻麻的廉價學生公寓,建築物之間的間距很窄,入口和有窗的西牆,與相鄰的公寓幾乎隻隔著一根長晾衣竿的距離。我的房間在店的二樓,剛住進來的時候,感覺和對麵挨得太近了,不過習慣以後倒也無所謂了。

唯獨正對著我房間的正中那間,在此之前一直沒有人住。由於中國人和我老同學的房間一年到頭拉著窗簾,而且沒有窺視我們這邊的跡象,於是乎,天稍熱一點,我就經常大敞著窗戶,隻拉上一層紗簾,想穿什麼就穿什麼。

對麵那人好像是六月底搬來的。那天是梅雨季節裏不下雨的日子,我像往常一樣身著舊T恤和熱褲。聽見對麵傳來吱吱呀呀開啟木板套窗的刺耳聲音,站在鏡子前拔眉毛的我,條件反射地奔到窗邊,嘩啦一記拉上了厚厚的窗簾。從縫裏往外瞧,發現對麵的木板套窗打開了十厘米左右。“哎呀,真討厭,這不就全被看見了嗎?”我也沒再多想,大白天的開了燈繼續拔眉毛。

當天晚上,我向正在吧台裏補妝的阿姐報告說:“對麵那個房間好像有人搬來了。”

“喲,是嗎。”她就隻毫無興趣似的嘟囔了一句。

店裏沒有客人。看看表,已經過了十點,一般這個時候,會有幾撥加完班的白領來吃簡單的晚飯。今天隻有靠窗邊的四人餐桌上有幾隻空盤子和喝剩有咖啡的杯子。不經意瞧了一眼窗外,看見住對麵一層的老太太穿著睡衣正在關木板套窗。抬眼往上看,發現新鄰居的屋子亮著燈,窗好像開著,紗簾在晃蕩。

開著燈居然隻拉一層紗簾,真是完全不加防備啊。要是我的房間開了燈,他沒準會悠著點吧。

我收拾了杯盤端到吧台,向補完妝在點收款機裏的錢的阿姐彙報了新情況。阿姐又隻說了句“哦,這樣啊”,也沒停下數錢的手。

洗完收拾下來的餐具,我坐到靠窗的桌子旁,望著對麵那間屋子發呆。過了一會兒,突然,一個穿紅色T恤的年輕男子掀開窗簾,出現在窗邊。我吃了一驚,朝吧台轉過身去。由於逆光,看不清他的臉。

“阿姐,果然是個男的。”

“要是男的,那可得當心嘍。綠藻可別再光著身子來回轉悠了啊。”

聽她的話音,倒像是在擔心我,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好奇心。

阿姐似乎已經數完了錢,不知何時悠悠然銜起了煙。吧台裏邊的阿姐麵露倦容,手支著臉,白煙繚繞著她。那雙遊移不定的黑眸子,仿佛無意中窺見了護身符的內容物似的,讓人感覺非常的不應該。我在一段距離之外有些放肆地認真審視著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