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就消失在木門後麵。
一分鍾不到,老頭兒就重新出現了。他竟然穿上一身嶄新的西裝,彬彬有禮地走到我們麵前,說:“二位,現在請跟我來,我給你們做詳細的介紹。”
我和小萌互相看看,跟著他往裏走去。
“這裏是風水寶地,三麵環山,就像人坐在沙發上,一麵是河,麵南背北,很難找到這麼理想的墓地了。”他邊走邊說,“我實話和你們說吧,我們這地方,是沒有正規的許可的,算是私下裏開發。但是你們知道,在外麵找個墓地有多貴嗎?我們這兒便宜,所以能吸引不少顧客。就比如這位姑娘家,四世同堂,人口多,光殯葬這一項就不少花費——嗬嗬,我這麼說姑娘不見怪吧?”
小萌趕緊點頭:“有道理有道理。要不我們怎麼來免費的酒店呢,實在是去不起收錢的地方啊,不過這也是緣分不是?”
“嗯。我們這兒也不是小打小鬧,是有大老板投資的,隻是這一段資金老不到位,我們的A樓不能按時完工,所以很多骨灰,隻能暫時放在B樓。不過你們放心,盡管不合常規,在這裏放個五十年是沒有問題的。”
我心裏一寒:“B樓,我們住的那個地方?”
“是啊。”老頭看我一眼,仿佛我為這個吃驚很不可理解,“B樓是作為墓地的附屬設施修建的,本來是為了安排來掃墓的家屬啊、親朋啊住宿的,規格是四星級,所以修了泳池和K房。其實那泳池,是我們排水的溝渠,當然也可以遊泳了。你們不知道,這山是石頭山,雖然結實,可石頭的縫隙多,總有水,我們得把水引出去。我們的客戶多啊,A樓又總不完工,所以很多骨灰都放在B樓。其實B樓隻有幾間房是空的,供員工和突然出現的客人住,其他的房間都砌上了簡易磚牆,暫時存放骨灰。”
我明白了,為什麼我們在外麵看到的窗子都有窗簾,沒遮住的還能看到一堵牆。原來我們是和無數死人睡在一起。我也明白,為什麼樓層接待說沒有帶窗的房子,大堂接待說這裏有會議團隊,因為大部分房子,都歸另一個世界的人住著呢。
“今天也是我們倒黴,本來想和報紙搞個小活動,賺點兒人氣來住宿,看看能不能回收點兒錢來,沒想到下了雨,還不停。我們的房子是依山建的,誰知道哪兒的山泉下來,把防水層給泡漏了,到處在漏雨。剛才忙活大半夜,就是給那些骨灰搬家呢。這剛忙完,我是來關燈鎖門的,沒想到就碰見了二位。”
老頭兒兒介紹得很到位,比如那些磚塔,不同的“樓層”,價格不一樣,一般三層的比較貴,因為正好在人的眼前,不用踮腳,不用彎腰就能祭奠。次一等的是下麵兩層,最便宜的是上麵,等等。
一個疑問一直在我腦海裏閃動,我問:“我們在餐廳吃飯,看到好多飯菜都擺在那裏,很久都沒有人來吃,這是怎麼回事?”
老頭兒看了我一眼,說:“那是我們的售後服務。每天,我們都要做幾桌飯給客戶供上。很多客人都喜歡我們這種做法。”
果然,我和小萌當時猜得就八九不離十了。我的胃有點兒翻騰,想到為什麼服務員推薦我們吃套餐,那樣廚房就不用另做了。想到我們點的菜半涼不熱,那肯定也不是現炒的,指不定是把哪天的供品給我們熱了端上來。我想到了這些,隻是有人證實了,我還是難以接受。我隻好詞不達意地應付道:“怪不得這兒的服務員都陰陽怪氣的呢。”
“和死人打交道時間長了都這樣,不信你們在這兒待幾個月試試?”老頭兒說。
他不讓我再打岔了,繼續自顧自地介紹下去。
我們不知道老頭兒說了多長時間,在見不到天的情況下,時間是最不好計量的。剛開始,我們隻是敷衍,特別是小萌,完全是周旋,我知道她根本就沒有什麼太爺爺。但後來,老頭兒講到磚塔的高度、供品的擺放、洞穴的深度與寬度,我發現小萌完全聽入了迷。她像一個孩子一樣圍著老頭兒問這問那,甚至問到是不是可以燒紙。老頭兒的興致更加高昂,他滔滔不絕,居然帶小萌辨別那些供品的新鮮程度,他指著一台不鏽鋼小推車上麵的蘋果說:“你看,在這樣的墓穴中,蘋果可以放上兩個月都不爛。”
我有點兒煩了,我隻是想離開這裏,暗地裏拽小萌的衣服,她完全沒有反應。
幸好這個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每天早晨六點半是我起來健身的時候,我的手機在六點半響鬧鈴。
手機的聲音在空曠巨大的墓室中發出回音。
小萌說:“我們該走了,我決定了就給你打電話。”
經理老頭兒掏出了皺皺巴巴的名片。按理說事情也就到此為止了,可小萌居然用自己的手機撥通了老頭兒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