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以前的衣服都是經過朗斯代爾太太那裏才到她手上的,很多都是別人穿剩的衣服,補丁摞著補丁。她很少有什麼新的衣服,即使有,也是為了遮體,而不是為了好看;她從來沒自己挑選過什麼衣服。而現在一下子全變了,庫爾特夫人一會兒建議她穿這個,一會兒讚揚那件,一切賬都由她來付,還有……
買完東西的時候,萊拉已經累得臉色緋紅,眼睛熠熠閃光。庫爾特夫人讓人把大部分衣服包起來,派人送到家裏,隻隨身帶了一兩件,便和萊拉一起走回公寓。
接著是洗澡,用的是散發著香味的濃濃的浴泡。庫爾特夫人進來給萊拉洗頭,她也沒有像朗斯代爾太太那樣使勁搓刮,而是非常輕柔。潘特萊蒙非常好奇地注視著這些,後來庫爾特夫人看著他,他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便把臉別轉過去,跟那隻金猴一樣小心翼翼地讓自己的眼睛躲著這些女性的神秘。以前,他可從來沒有這樣做過。
洗完澡之後,緊接著便是喝一杯加了草藥的熱牛奶;穿上嶄新的法蘭絨睡衣,上麵還印著鮮花,鑲著扇形的褶邊;再穿上淡藍色的羊皮拖鞋;然後便是上床睡覺。
這張床是那麼的柔軟!床頭櫃上的電燈光是那麼的柔和!臥室是那麼的溫馨!裏麵擺放著小巧的櫥櫃、一張梳妝台,一個用來放她的新衣服的帶抽屜的箱子,地上全鋪著地毯,漂亮的窗簾上繡著星星、月亮和行星。萊拉一動不動地躺著,她太累了,難以入睡;她又太高興了,什麼問題也想不起來。
等庫爾特夫人輕聲祝她晚安走出去之後,潘特萊蒙便撥弄著她的頭發,她把他推到一邊,但潘特萊蒙輕聲問:“那個東西呢?”
萊拉馬上便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她那件破舊的大衣掛在衣櫃裏。幾秒鍾後,她回到床上,盤腿坐在燈下,打開黑色的天鵝絨包裝,看看院長送給她的到底是什麼。潘特萊蒙在旁邊注視著她。
“院長叫它什麼來著?”她低聲問。
“真理儀。”
問這名字是什麼意思,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它在她的手上沉甸甸的,水晶做的表殼閃著光芒,金色的機身製作得非常精致。它很像鍾或羅盤,因為上麵有指針指向表盤周圍的刻度,但上麵刻的不是時間,也不是羅盤上的點,而是幾張小圖片,每一張都畫得極其精細,像是用最好、最細的黑貂毫筆在象牙上畫出來的。她把表盤翻來覆去地轉轉,想看看上麵都有些什麼。那上麵畫了一隻錨,還有一個沙漏,它們的上方則是一個頭蓋骨、一條變色龍、一頭公牛、一個蜂窩……一共是三十六種東西。萊拉猜不出這些是什麼意思。
“你看,這兒有個輪子,”潘特萊蒙說,“你試試能不能給它上上發條。”
上麵有三個滾花小輪,實際上,每個輪子都可以用來撥動三個較短的指針中的一個,這些指針可以繞著表盤平穩移動,發出有力的喀噠聲。你可以把它們撥到任意一張圖片上,一旦它們喀噠喀噠地走到預定的位置,便會精確地指向每個圖片的中央,這時候它們就再也不動了。
第四個指針更長一些,也更細,好像是由一種比其他三個指針更鈍的金屬製成的。至於它的運動,萊拉一點兒也控製不了,它總是回到自己的位置,有點兒像羅盤上的指針,隻是它總是固定不下來。
“‘儀’就是刻度的意思,”潘特萊蒙說,“就像溫度計。神父告訴我們的。”
“是的,可是這個比較容易,”萊拉小聲應道,“你覺得它是幹什麼用的呢?”
他們倆誰都猜不出來。有好一陣兒,萊拉不斷地把三個指針撥到某個記號那兒(天使、頭盔、海豚,地球、魯特琴、圓規,蠟燭、閃電、馬匹),看著那根長指針永無休止、漫無目的地擺來擺去。盡管她什麼都不明白,但它的複雜和精細還是讓她非常好奇,也非常興奮。為了湊得更近一些,潘特萊蒙變成一隻老鼠,小爪子趴著真理儀的邊,兩隻圓眼睛又黑又亮,好奇地盯著擺來擺去的指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