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1 / 2)

秋天的黃昏,落葉飄零,蘆荻搖曳。

富春江邊上那座古城郊外更是一派蕭瑟淒涼,大路上早早便絕了行人,幾家雞毛小店也因生意清淡,不待天暗就關了門。

東邊天際已經掛起一彎冷月,如鉤的月影恰好映在那座苔痕遍身的石拱橋下的河水裏,更增添了幾分冷清。

石橋畔是一座荒廢頹敗了的天妃宮,想當年,這裏是香火旺盛的一座大廟,這些年來,幾經戰亂災荒,那往日的飛簷鬥拱已經殘缺不全,牆頭、屋頂上長滿了瓦鬆、雜草,窗洞上僅剩幾根斷折的朽木,整個兩進殿屋連一扇完整的門也沒有了。

月光從那窗洞裏照進天妃娘娘殿,隻見那正中神龕上蛛網密布,裏麵坐著的天妃娘娘也早巳失去往日的光澤,臉上的金箔早被剝光,變得缺鼻子瞎眼睛,在那陰影中便有一種莫測的神秘。

神像前麵是一張老大的供桌,上麵灰垢雀糞層層疊疊。倒是那供桌下掛著一幅黃綢幔布,大概因為已經破成了條條縷縷,所以,還沒被人拿走,正好遮住了供桌下麵那一大塊空處。

就在這時,隻見一個人影倉皇地奔進了大殿。那人個子不高,月光中可見,是個眉眼俊秀的小後生,腰身瘦瘦的,背上持一布包,像是哪家店鋪裏的小夥計模樣。他頭戴一頂結巾冒,身穿一件稍稍嫌長的長衫,布帶束腰。隻見他一手挽著長衫的前擺,一手揩著汗,進得大殿,四周一打量,不假思索便一頭鑽進供桌底下。

誰知這一鑽不打緊,他隻覺得腳下踩著了一個軟軟的東西,猝然一絆,便一頭跌在那東西身上了。黑暗中,根本不知這是個什麼東西,但聽得氣呼呼的一聲罵:“哪來的討厭鬼,踩著了人也不知道!”便曉得原來這供桌底下已經躺著了一個人。

這小後生正想打招呼道歉,卻聽得殿門口噔噔地響,是兩個人很急促的腳步聲,嚇得小後生趕緊一低頭,縮在那供桌底下靠裏麵的角落裏,不敢吭聲。接著,便可聽到兩個喘著粗氣的喉嚨在說話。說話間,兩個敞著密扣短褂,胳臂上刺著青花的漢子進來了。

“剛才好像瞧見是往這兒跑的,怎麼不見了?”

“不管它,搜一搜再說!’,

“媽的,待會兒抓到了,非往死裏揍不可!”

“別胡來,打死了,你我可賠不起!”

“乖乖地出來,要不,別怪你二爺不客氣!”

“我瞧見你了,你躲不了的!”

大概這大殿裏那種幽秘、陰森和昏暗的氣氛,也使這兩個漢子心中有些發怵,便虛張聲勢地咋呼著,一邊嚷嚷,一邊擺著架勢從兩側朝這供桌處搜來。

突然,這大殿裏飄出一個拖長了的低沉的聲音,那聲音聽上去冷冷的,似乎帶著些不滿,帶著些威嚇,真有點叫人毛骨悚然。

那兩個漢子嚇了一大跳,立刻停住了步子,瞪著眼四下張望,可是又弄不清這聲音是從哪個角落裏出來的,不由得驚恐地抬頭看那天妃娘娘的神像,昏暗中那神像則依然是那一副木然的傻笑相。

“什麼人?”那個光腦袋的漢子喝道,隨手從腰帶裏拔出一柄雪亮的攘子來,壯壯膽子。不料他話音未落,便“啪”的一下,臉上火辣辣地挨了一記,疼得他“哇”地叫了起來。那邊的一位趕緊問道:“二哥,怎麼啦?”

“媽的,像是被誰用鞭子抽了一下。”

“不會吧,這裏沒有別人嘛。”

這一位歪戴著頂舊瓜皮帽的剛說著這話,卻隻覺得脖子被什麼東西一下子勒住了,嚇得他急忙用手去抓,可是那脖子上卻又分明光光的,什麼也沒有。定神四下望望,偏偏除了兩個人的影子在哆嗦外,沒別的動靜。

“二哥,我,我剛才,脖子上也被人勒了一下。”

“這可真是見鬼了!”

“二哥,這廟裏,恐怕,不大太平吧,咱們還是走吧!”

“可是,就這麼回去,怎麼交差?”

光腦袋此話才說出口,便感到自己的一隻腳脖子被什麼東西一把抓住了,一個踉蹌,“噗通”一下就跌了個四腳朝天,手中的攘子也一下子不知拋到哪去了。

“二哥,你,你又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