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鎖了車,下山。前麵有一個三岔口,我選了最中間的一個,繼續向下,不多時又一個三岔口。幾年不來,這裏的路多了,也複雜起來了,我依然選擇了中間的那一個。
當我遇到第三個三岔口的時候,我突然醒悟了,這是我夢境裏的迷宮!
我猛地回頭,黎亞的小屋就在左邊的不遠處,原來,兜兜轉轉,我一直不曾離開!
我開始奔跑著想衝出一條路,大雨讓一切變得模糊起來,我聽到,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林正英。
我加快了腳步,汗水和雨水混淆不清。
林正英。
天黑了,我要離開這裏,過去的一切都過去吧。
林正英。
黎亞,一切都結束了,我不會讓你追上我的。我加快了腳步。
林正英,你為什麼不等我?
一切都有盡頭的,可是我筋疲力盡,跌倒了。
血祭
我說過噩夢總有清醒的時候,這一切都是夢境。
我睜開雙眼,身上蓋著暖暖的鴨絨被。我摸索著下床尋找著拖鞋,濕漉漉的,妻子的疏忽讓我有些厭煩。
柳箏啊?拿雙拖鞋過來,柳箏?
我走到起居室,柳箏正背對著我在燙衣服。
柳箏,我叫你呢,你沒有聽見麼?
柳箏沒有回答,我聽到啪嗒啪嗒的聲音,是水滴打在地板上的聲音。
怎麼?熨鬥壞了麼?漏水了?
她依然沒回答,另一個縹緲的聲音卻在房間裏回響。
是不是沒有了雙耳,就無法聆聽?
沒有了雙唇,就無法親吻?
不是柳箏的聲音。
柳箏突然轉過頭來,呆呆地看我,頭發已經被血浸泡得黏稠,血液還在從兩邊耳朵的位置汩汩地流下來。她的耳朵變成了深紅潰爛的兩個黑洞,嘴唇全部被割掉,隻剩下兩排掛著血絲的白色牙齒,潰爛的牙床仿佛在對我微笑,血滴啪嗒啪嗒地砸在我的腳前。我看著血的痕跡從柳箏的腳下蜿蜒地彙流到我的拖鞋上,猩紅,黏稠。
我覺得胃裏的食物在翻滾,頭腦裏的神經在崩潰,我掙紮著退到身後的門邊,猛地拉開門,衝了出去。
與其說我衝了出去,不如說我衝了進來。
我衝進了一間昏暗的屋子,牆上一個農村特有的掛式日曆,2005年3月1日,是我和黎亞約定好的,每個月通信的日子。但是今天,是2006年!
桌子上厚厚的信件,地上散落著紙筆,我確定這是黎亞的房間。
我聽到了裏屋劇烈的爭吵,我偷偷地掀起了門簾的一角,我看到了柳箏。
黎亞被捆在角落,而柳箏站在她麵前,臉上掛著猙獰恐怖的笑容。
你們相愛,是麼?
她從包裏拿出了一把刀。
是不是沒有了雙眼,就無法對視?
她朝著黎亞的眼睛伸出了手。緊接著是一聲慘叫。
你們相愛,是麼?
是不是沒有了雙耳,就無法聆聽?柳箏又一次舉起了刀…
沒有了雙唇,就無法親吻?
是不是沒有了雙手,就無法擁抱?
是不是沒有了雙腿,就無法向他奔跑?
是不是沒有了心,就無法思念?
隨著最後一聲慘叫,整個屋子安靜了下來,血順著黎亞的身體流到門口,流到了我的腳下。
柳箏滿含著淚水,順著血流的方向,看向了我。
柳箏緩緩地舉起左手,打開了煤氣,拿出一個打火匣,一下,兩下,三下…
林正英,是不是沒有了時間,就能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