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嬸嬸罵哭,然後,我跟著我丈夫離開彼得堡時,我再次陷入另一種迷惘,覺得十分沮喪,仿佛我的人生就此就要結束一樣。但是後來,當我知道您出事後,我簡直急瘋了,並且,我也非常害怕,我害怕就此真的失去你,那樣這個世界上,我就徹底沒有了親人。那時候我天天在上帝麵前祈禱,隻要您能平安回來,我就決計不再去怨恨你。感謝上帝,後來您終於沒事了。我也聽說她為了你,勇敢去覲見沙皇陛下的事。我對她既感激,又感到敬佩。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成為她那樣的女人。”
現在輪到卡列寧驚訝了。
他定定地望著自己的侄女。
娜塔莎擦去臉上的眼淚,露出微笑,“也是通過這件事,讓我對我現在的這個丈夫有了更多的了解。在您出事的時候,他對我說,以他現在在彼得堡的地位,他恐怕無法幫上什麼實際的忙。但他一直在盡力為我打聽消息,陪在我身邊,安慰我,一再告訴我,說你一定會沒事的……他是個好人。並且……”
她猶豫,臉上露出忸怩之色,最後閉上嘴,沒再說下去。
卡列寧沒注意到侄女最後的那句話。他隻明白了一件事。
娜塔莎告訴她,她已經不再怨恨他和安娜,並且,和伯爵相處真的不錯。
他被一種由衷的喜悅之情所感染,朝著娜塔莎走了過去,張臂抱住了她的肩膀。
“娜塔莎,我的孩子,真高興你能這麼想,我會告訴你安娜嬸嬸的,她聽了,一定會很高興。”
娜塔莎笑道:“或許您不介意由我自己告訴她吧?”
“哦當然,當然,這樣更好。她說她也要向你道歉。”
卡列寧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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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謝廖沙在和妹妹晚安吻後,回到自己的房間去睡覺了。
小女兒吃飽了奶,躺在搖籃裏甜甜睡去。
卡列寧低頭看著搖籃裏的阿芙羅拉,忍不住伸手,拇指輕輕撫過她幼嫩的臉龐。阿芙羅拉咂吮了下小嘴巴,舉起握得緊緊的一隻小拳頭,送到嘴邊咂吮起來,發出清晰的吧嗒吧嗒聲。
卡列寧抬頭,看向搖籃對側的安娜。
她正低頭凝視著阿芙羅拉,眼睛、唇角、臉頰,無一處不帶著柔和的笑容。
他覺得仿佛從沒見過這麼美的妻子,禁不住凝視著他,忘了挪開眼睛。
安娜覺察到對麵的丈夫在看自己,抬起眼,朝他笑了笑,“有什麼好看的?”
“很好看,很好看……”
他喃喃說道,探身過去,吻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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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之後。彼得堡。
某晚八點,冷清了差不多大半個月的家裏,來了一位心寬體胖的訪客。
卡列寧開了瓶上好的酒,接待小舅子奧勃朗斯基。
看著他喝酒時意氣風發紅光滿麵的模樣,忍不住竟然暗暗有點妒忌起來。
幾度出軌被妻子抓個現行,現在居然還能獲得妻子多麗的愛。至少,多麗不會象安娜,在丈夫因為不樂意她去巴黎,兩人拌了幾句嘴之後,就不顧做丈夫的心情,帶著一雙兒女三人瀟灑去往巴黎,把他一個人撇在家裏。弄得他現在每天從官廳回來,隻能孤零零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大房子裏轉悠……
這個家夥,還真是命好。自己總在外瞎逛,但無論什麼時候回家,都能看到妻子等待他回去的身影……
卡列寧略微走神。
“親愛的妹夫,大家都說,自從你重新被召回彼得堡後,沙皇陛下對你就愈發器重。等著吧,等康斯坦丁大公從國務會議主席位子上退休後,那個位子說不定就是你的了,再也沒有人比你更適合這個位子了……”
卡列寧沒什麼興趣去接小舅子的奉承話,揚了揚眉。
“哦對了,安娜和孩子們呢?怎麼一直沒看到她們?”
坐下來滔滔不絕地說了十幾分鍾話後,奧勃朗斯基才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和侄子侄女。
卡列寧原本不想和奧勃朗斯基說這個的。
但現在,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心情居然變得更加沮喪。尤其是看到小舅子得意洋洋的樣子,愈發覺得自己孤單可憐。
原諒他吧,外表再成熟的男人,心裏其實也住著個小孩子。
他忍不住就說了出來。
當得知安娜帶著謝廖沙和阿芙羅拉去了巴黎參加她第三本新書的法語版首印慶祝會,而把做丈夫的卡列寧一個人給撇在家裏成為一塊望妻石後,奧勃朗斯基露出不以為然之色,語重心長地說道:“親愛的妹夫,請原諒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並非對你的不敬,而是我真的覺得,你對安娜太過縱容了,這是一件有損男子漢氣概的危險事情。女人嘛,你太寵,絕對會慣出她一身的毛病。咱們都是文明人,自然不能像鄉下佬一下打老婆。但遇到她想幹你不樂意的事時,你必須要拿出做丈夫的氣魄,大聲讓她知道,這是你的意願,她必須絕對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