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林神色古怪道:“這不是……”出賣家族?
姬謙看出了他話中的未竟之意,低笑道:“每家龍禁子弟都有六個保全名額,酌情增減,隻要不犯大事,可保家族一世平安的,更何況……你可記得陳天遠?”
沈瑜林道:“江南總督。”
“鄭與平?”
“江寧織造”
“黃紹安?”
“年前頂了王子騰官職的那個?”沈瑜林挑眉,“他們都是轉明的龍禁子弟?”
“高官厚祿,入仕之人一生所求不過是這個,又怎能不盡心盡力?”姬謙輕笑,“這些人俱是萬裏挑一,縱有一點口風不緊,也活不到入龍禁處那日。”
沈瑜林疑道:“那這消息為何會到你手上?”
姬謙低笑,“人心最易收買,看得不過是價碼幾何罷了,父皇大抵也知道,他考的不是純孝與否,而是諸兄弟手段高低。”
沈瑜林挑眉,“你倒懂聖上的心思。”
姬謙摸了摸少年的臉頰,輕聲道:“做皇子的,總要比做臣子的更懂揣摩聖意,而大多情況下,不過是他們自欺欺人地不想懂。”
君臣父子,君總是排在前頭的。
沈瑜林低低一笑,沒說什麼安慰的話,隻是握著姬謙微帶涼意的手一點點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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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軍炳歪坐在軟榻上,裹得像隻小球兒,不厭其煩地看著自家兩個哥哥鴨子一樣地追攆著。
地上鋪了兩層厚厚的羊毛毯,底下燒了熱熱的地龍,踩上去軟軟暖暖的,京城的三月極冷,屋子裏卻是暖意融融。
趙嫣然倚在炕上,披著件蜜青小祆,盤著長發,有一搭沒一搭地繡花,時不時看著地上摔來摔去的兩兄弟發樂。
陳延青正襟危坐在炕邊——寫大字,真的是“大”字,每張紙上都有一個歪歪斜斜的“大”,看得陳軍炳暗暗發樂,他前世身子雖弱,可學識文釆一樣不落,爹爹這字,還不如他三歲寫的呢!
“沒長進!”趙嫣然勾著脖子看了看,哼道,“這樣下去要多久才會寫你自己的名字?人家當官的都是簽字蓋章,到你就是按手印,跟賣身契似的,丟不丟人?”
陳延青憨厚地笑了笑,“人丟不了,我這不是早賣身給夫人了嗎?”
趙嫣然彎唇,還是敲了敲桌子道:“貧嘴!再加十個大字,反正這紙是宮裏賞的,不花錢。”
陳延青苦了臉,看著自家夫人從榻邊小木櫃裏數了十張紙摞到小矮桌上。
“我聽周家媳婦說過幾天要春獵,裏頭盡是好東西,你不是當將軍的嗎?好歹獵幾隻野味家來,也教我們嚐嚐鮮?”趙嫣然繡了幾針,忽道。
陳延青點頭,“其實那也不算野味,我瞧見都是從禦獸園裏一車車拉過去的,倒是那些皮子養得不錯,油光水滑的,祁家大兄弟那隻紫毛狐狸就是從裏頭弄的,你要喜歡我也去……”
趙嫣然臉色一白,伸手捂住了陳延青的嘴,低低道:“你不要命了!那是皇上的東西,拿了可是要殺頭的!”
陳延青莫名所以地眨眨眼,他明明看見很多人去拿,一文錢不要,跟年終發俸發獎似的,按著官銜挑,陳老相爺還令下人傳了話,要兩隻貓熊,一雄一雌成對兒,當時就拎走了。
陳軍炳閉上眼,長呼一口氣,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