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勤政殿,八十一級漢白玉階上,姬宸歆麵色冷漠,高踞龍椅。

“所以,朕的皇長孫斷了條腿,還不及他賈家幾條命?”姬宸歆將手中奏折開開合合,狀似漫不經心道。

陳仲先俯身叩了一個頭,長歎道:“回聖上,老臣以為此事皆因那王氏婦人而起,斬此惡婦便罷,賈公後人有失察之過,但罪不當死啊!”

不少老臣紛紛附議,而姬宸歆麵上的冷意愈來愈深。

沈瑜林一早便知了真相,也隻得歎一句惡人自有惡人磨了,不過這賈家確是姬元亦殺母仇人不假,姬謙所做的不過是撤了一直護著那卿家女的天禁衛而已。

後宅之中,講得也是成王敗寇。

“老三,你來說說謀害皇室是什麼罪名。”待附議之聲漸緩,姬宸歆才淡淡道。

姬謙出列,黑眸輕瞥了眼跪了一大片的老臣,冷聲道:“犯者淩遲,內三族皆斬,外六族流放,五代不得入仕。”

此言一出,朝堂一靜。

大晉律例相對規範合理,唯有同皇室有關的那卷極為嚴苛,隻因姬氏子嗣艱難,孫輩之中更是隻得十來個,說句難聽的,便是幾個王爺都反了,聖上也不會舍得動皇孫一個指頭。

不少出頭的老臣已在背地裏掐著大腿悔青了腸子,怎麼腦袋一熱就衝出去了呢?賈代善再好也死了這麼多年了,他的兒子犯事,沒道理要教他們出頭啊!

姬宸歆看著眾臣百態,忽勾了勾唇,道:“沈卿是世子太傅,你有何看法?”

沈瑜林一頓,發覺不少視線從四麵八方朝他看來,心中不由苦笑,他這世子太傅明明隻是口頭定的,連個正式些的拜師禮也沒有,經了聖上的嘴,倒是名正言順了。

“回聖上,微臣以為法理不外乎人情,賈家祖上曾有輔國之功,而王子騰王大人也是兢兢業業一生為國,若就這樣斬了,實在教天下人寒心呐!”沈瑜林鳳目微眯,大義凜然道。

不少人已經在暗笑這少年不懂眼色,沒瞧見聖上的話裏都帶上冰碴子了嗎?陳仲先卻是有些讚賞地看了沈瑜林一眼,隻覺這少年深明大義,一片赤子心腸,連帶的,對將這少年送人做嬖寵的賈家也有了些反感。

姬宸歆早知沈瑜林性格,倒也沒生怒,反而饒有興致道:“那依沈卿看該如何處置?”

沈瑜林溫謙道:“微臣以為既是傷了世子的腿,不如便教這賈家人俱斷上一條腿,世子既出了氣,也不置於讓代善公斷了後嗣。”

相比淩遲和斬三族,這法子著實輕太多了,一時之間知道沈瑜林底細的笑他不夠狠,不知道他來曆的笑他目光短淺,想攀四王八公的高枝。姬宸歆卻笑道:“這倒有些意思,朕準了。不過陳相,賈氏既已罪犯皇脈,這先帝鐵諭自此,便不算數了罷?”

陳仲先歎道:“聖上英明。”

這鐵諭也不知護了賈家多少回,縱出他們有恃無恐的態度來,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再提什麼先帝鐵諭他陳仲先這老臉都發紅!

沈瑜林鳳眼微揚,同左側靠前的姬謙交換了一個眼神,姬謙薄唇微微一勾。

“好了,”上首的姬宸歆微笑道,“老三,你來說說元亦都從賈二夫人的私庫裏搜出了什麼?”

姬謙從寬袖中取出一份疊成五折的清單,黑眸微掃,低沉悅耳的聲音便在大殿上不急不徐地響起,“先帝禦賜文鋒侯珍品五十八道,博文公私藏畫作七副,父皇欽賜如海公禦器一百一十三樣,另,江寧織造甄家祖傳珍品三十道,另金條銀條各五十箱,有林家地契田契鋪契一百四十三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