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一路出了監舉司,外頭街道有些冷清,拐了個彎才有兩家早點鋪子開張。
沈瑜林挑了個看著整潔些的,要了一碟素餡小籠包並兩碗豆汁,正要坐下,瞥見錦繡癟了癟嘴,輕笑一聲,又點了碗三鮮餛飩。
賣早點的是一對老夫婦,都有些胖胖的,笑得很慈祥,衣著雖舊,卻很齊整。
明明經了幾日幾夜的疲憊,沈瑜林卻還是禁不住想笑。
這皇城腳下,連百姓的眉眼裏都帶著安逸的味道,若有一日,能得天下俱如斯,縱是鳥盡弓藏又何妨?
還陽日久,教這功名利祿蒙了眼,他竟差點忘了初衷,著實可笑。
熱氣撲麵,沈瑜林回神,隻見那老婦人笑著端了一籠白皮泛青,形狀精致的小籠包來,隻上頭卻放了五六隻肉餡的蒸餃。
“少年人可不經熬夜,瞧瞧這眼裏血絲兒嚇人的,唉,貪鮮也要有個度,家裏人也掛念著呢......”
一旁揉麵的老爺子中氣十足地哼道:“就你話多!”
老婦人好脾氣地笑了笑,道:“瞧我這張嘴......小少爺是頭回來吧?那可得嚐嚐我們李記的蒸餃,不收錢,您要是喜歡,那下回再來。”
沈瑜林知道老婦人是把他當成了夜不歸宿的公子哥,也不反駁,笑著應了。
小籠包是芹菜餡的,他頗喜歡這味道,錦繡卻是苦著臉吞了兩個,大口大口地灌了半碗豆汁。
“也不怪人家誤會咱們錢不夠,像公子這麼個年紀哪有不愛吃肉的?”錦繡舀了隻餛飩,吹了吹熱氣,嘟噥道。
沈瑜林沒有答話,咬了半邊蒸餃,忽然覺得心中漲得暖暖的。
用完早膳,街上還是沒什麼人,錦繡付了帳,便去沈府傳轎子。
這幾日沈瑜林雖忙得晚,卻也沒有今日這般熬了通宵的,手下一閑,反有些困意,同老婦人說了一聲後,沈瑜林便伏在桌上小憩起來。
朦朦朧朧眯了一會兒,忽有嘈雜聲響傳來。
“娘的!那姓盛的真不是個東西,表弟請他是給他麵子!給臉不要臉的......老頭!來兩碗餛飩!”
“表哥說的是,還有那柳憶傑那臭小子,真真不識抬舉,他薛大爺的生辰也敢不來,反了他的!”
沈瑜林皺眉,微微抬眼,鄰座上卻是一臉醉醺醺的王仁和一個形容微胖的錦衣男子並四五個打扮光鮮的小廝。
王仁哼道:“姓柳的巴上了那下賤種子,尾巴都翹上天了,也不想想他老子在爺麵前就是個提鞋的!”
那錦衣男子嘿嘿笑了幾聲,道:“姑母也跟表哥你說了?”
王仁哼道:“現在誰還不知道,那小小年紀官居三品的沈右執事就是個賣了屁股的下賤庶子?”
沈瑜林鳳目微寒,袖中雙手緊握。
薛蟠一向好些男風,聽得心中癢癢的,笑道:“表哥可見過他,生得如何?跟琪官比起來......嘿嘿......”
王仁酒勁上頭,半分顧忌也沒有,張口便道:“琪官算個什麼,那下賤種子媚眼兒一掃,管保教你半邊身子都酥了去,哎喲喲,那小腰細的......大冷的天幾件厚衣服都遮不住那股子騷勁兒......”
薛蟠聽得心馳神往,咽了咽唾沫,又道:“忠順王爺近來不是最寵琪官嗎?豈不是要冷落佳人......”
王仁嗤笑道:“一個賤種罷了,姑母不是說......”
沈瑜林閉了閉眼,下唇生生咬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