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衣衫的少女來,那少女麵色微紅,朱唇緊抿,顯然是氣得狠了,沈瑜林側頭垂眸,不再看她。

待人跺著腳離去後,那看門的仆役方笑道:“沈大人莫誤會,那是我們大人的救命恩人呢!”

沈瑜林低笑一聲,道:“那位姑娘行步生風,氣息綿長,想是習武之人。”

雖然便是江湖女子,這般大喇喇地進出男子居所,也有些出格了。

那仆役笑道:“正是呢!鄭姑娘武藝高超......”

沈瑜林目光微閃,道:“那位姑娘家中行商?”

仆役點頭,撓了撓腦袋,憨笑道:“沈大人看人真準,這京中最大的乘風客棧便是鄭姑娘家開的。”

【於次輔妻,商戶女鄭氏】

兜兜轉轉,事情卻回了正軌,沈瑜林抿唇一笑,暗道這二人果真是天定良緣,難拆難分。

麻雀雖小,一應俱全,這於宅雖比不得沈瑜林新府精美,卻也處處雅致,一路踏著臘梅寒香,隻教人心曠神怡。

那老翰林是個風雅性子,正堂居中掛了黃山雲海圖,兩側是自題的草書,白粉漆過的四麵牆上還有題詩。

數月不見,於尚清已不似初見時那般靦腆,舉手投足間已有了些官威,隻那副真誠的性子一如既往。

“於兄還是那麼容易得罪人。”沈瑜林低笑一聲,落座。

於尚清耳根微紅,也不知他指的是刺殺一事,還是方才被氣走的鄭姑娘。

沈瑜林見他如此,無奈道:“有時女子同官場是一樣的,順著些便......”

於尚清抿唇,麵皮微微繃起,沉默著聽完,方道:“一次順了,下次再想堅持便難了。”

沈瑜林怔了怔,笑道:“言官是聖上耳目不假,可於兄須知,沒有人願意日日聽著自己的臣下如何如何失職,忠言......逆耳......”

於尚清知道沈瑜林是真心在規勸他,可......

“禦史之責便是如此。”他側頭,輕緩而堅定道。

沈瑜林輕笑一聲,也不在這話頭裏糾纏,道:“於兄近日所彈劾的官員......多與江南虧空案有牽扯?”

於尚清點頭,怒道:“周朝康,齊炳,鄭世昂,王子騰......便是拚了我這條命,也絕不能讓這些人好過!”

沈瑜林歎氣,道:“這些人中黨派不均,且多是世家出身,你能駁倒哪個才怪了......周朝康周尚書還是我們自己人,你......”

因於尚清一案成名借的是三王爺之勢,官場中默認他為永寧一脈,被自己人天天追著彈劾的周尚書幾乎想叫夫人去禦台寺求個避邪靈符了。

於尚清驚道:“周朝康可是個貪官!”

沈瑜林無奈笑道:“能被於兄你查到的事,還能瞞得過聖上?貪歸貪,人家有分寸。”

除非國庫窮得叮鐺響,沒有幾個皇帝會在意自家心腹能臣摸上幾千幾百兩銀子充門麵,要知道大晉官員的俸祿可是極低的,如他這般的三品官,算上年節賞賜,一年也就五百兩銀子,京都之地,富貴人家裁幾身衣裳便沒了。

於尚清愣了愣,道:“貪汙還有分寸?”

沈瑜林看著於尚清瞪圓的雙眼,不知怎地竟按下了那些隱晦的官場規矩,沉默許久,方緩緩道:“個人有個人的原則,於兄清高,這不是壞事,可於兄行事全憑一腔熱血,不經斟酌,這也不妥。”

於尚清道:“男兒立世,焉能畏首畏尾?”

沈瑜林餘光微掃扒著屏風的四隻小手,低歎道:“那二位賢弟呢?於兄可曾想過,若這回刺殺成了,二位賢弟稚齡之身,如何在這京城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