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轎子停在遠處。
沈瑜林略掃一下,卻找不見來時的玉錦色小轎,錦繡忙道:“公子進去後不久,便有京禁衛封路,錦繡自作主張教他們把轎子抬到二道巷尾了。”
沈瑜林睨他一眼,沒有應聲。
二人剛走出一小段路,便聽一道清朗男聲自身後響起:“這位兄台......”
沈瑜林頓足,側頭一看,卻是個淺碧色長衫的俊秀青年,他戴著被陽光照得極晃眼的明玉冠,笑容輕佻。
“兄台也是方才交的卷?可願與在下探討一番?”
沈瑜林正欲推辭,卻聽那青年緩聲道:“在下唐應澤......”
沈瑜林心下一咯噔,卻淡淡挑了挑鳳眼,道:“唐兄好意,在下心領,隻是家中實有要事,還是改日罷。”
說著,扭頭便走,尋常人隻道他是清高自傲,若是熟悉之人,必能看出他背影裏落荒而逃的意味。
不是他膽小,而是唐應澤此人......
沈瑜林坐在沈府正廳右主位上,連連灌了兩口茶才壓下心中驚駭,什麼唐應澤,明明是季應澤!
史載季天揚之子季應澤化名唐應澤,於殿試上刺殺晉高祖未遂,後遁入海島,再不可尋。
若非方才心念電轉之間做出當年那副孤高輕狂模樣,他還真怕露了破綻。
季應澤......季應澤......
沈瑜林眯了眯鳳眼,負在身後的左手一下一下地敲著椅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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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三天考下來,雖較前世那場輕鬆些,還是很疲累,沈襄便免了他三日請安,沈瑜林回了梧桐院,蒙頭睡了一場。
醒時額角酸痛,沈瑜林閉了閉眼,隻覺腦中塞滿了試題,沉重地很。
外頭新月如鉤,正是深夜,沈瑜林也懶得喚人,自穿了衣裳出府。
晉時還沒有宵禁,繁華之地更設了夜市,極為熱鬧,沈瑜林一路行來,心中倒也不似初時荒涼。
尋一間小酒館,略點幾道家常菜式,聽著四周喧鬧,他閉上眼,卻隻覺得心中一片清明。
夜風還是偏涼,沈瑜林一口冷酒咽下,腹中微暖。
金榜題名,入仕為官,步步為營,封侯拜相,這偷來的一生,會是前世的重演罷?
為何......不見欣喜,惟餘茫然。
一壺今朝酒飲盡,沈瑜林已是薄醉。
放下一塊碎銀,搖搖晃晃起身,剛出了店門,卻是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醉中本就癱軟,沈瑜林微掙幾下,就倚著那人,不動了。
“這......王爺......”
耳側有一道尖細的聲音傳來,沈瑜林厭倦地蹙眉,含混不清道:“閉......閉嘴......”
姬謙攏了攏懷中少年微微淩亂的發絲,瞥了一眼身後侍從,道:“回府。”
說著,放輕了動作將沈瑜林抱起,朝他的車駕緩緩走去。
李平盛一巴掌扇在自己嘴上,“叫你多嘴!”
......
爐裏熏的是大長公主慣愛的冷鳳香,被麵是觸手生溫的玉暖鍛,沈瑜林揉著額角,若不是那鵝黃金繡的床簾,他差點以為自己回了前世。
“沈公子可是要起身了?”恭謹的蒼老聲音響起,卻是四個低著頭的小丫環並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嬤嬤。
沈瑜林皺了皺眉,隻覺喉中幹澀疼痛,啞著聲音道:“端水來......”
老嬤嬤忙從桌上取了茶壺,倒了半杯茶端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