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氣勢驟變。
車裏隻有他和賈寶玉,十二歲的少年舉止輕浮,一身脂粉女兒氣,因他的漠然打量,眼神漸漸閃爍。
看來,他早知此事。
隻有心虛,沒有歉疚,原來他這哥哥,也沒有他推測的重情。
這忠順王府,不進不成了。
賈環目光沉冷,看著賈寶玉,漸漸露出一絲冷笑來。
卻見小少年眉羽輕輕上揚,鳳眼微微彎起,笑逸三分風流,身藏七分軒昂,當真是君子端方,潤澤如玉。
賈寶玉竟看得呆了,口中隻喃喃喚道“環弟......環弟......”
這般色令智昏之人,紀丞相平生僅見。
馬車漸停,賈寶玉猶自愣神中,被前頭下轎的賈政令人拖了出去,他又朝賈環喝道:“還不下車!”
賈環回身,忽然蒼白了臉色,咬住唇,隻怯怯懦懦地磨蹭著。
賈政又訓斥幾句,終是想起庶子是要送人的,嫌惡地瞥了一眼,將人拎下車。
王府格局極為精美,雖是乍暖還寒之際,卻處處可見盎然綠意,候在花廳的幾人還見到窗外池塘裏蘊養著一片白蓮。
蓮為花中君子,紀氏祖宅中也多有種植,賈環知道,似這般一池春蓮,所用人工物力必然甚巨,可見忠順親王聖寵之深。
賈政父子倒是一樣的惶然,坐得驚心,等得憂心。
賈環小心翼翼接過侍女端上的茶,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抹暈紅,低低道了聲”多謝姑娘了”,惹得侍女幾聲輕笑。
賈政嚴厲地瞪了他一眼,賈環臉色又煞白幾分,彷彿想到了什麼,他眼中漸漸浮出一層水汽,又呆呆地捧著茶杯出神。
正當賈政又要喝斥賈環時,花廳門口的大紅氈簾輕動,一雙烏錦鑲玉金絲靴踏在了漢白玉砌成的地麵上。
來人是位二十來歲的青年,紫玉華冠束發,玄色蟒袍加身,麵容俊美,目光清寒。
他身後還帶著一名神色恭謹的青年文士,單看那神光內斂的雙眼,便知絕非尋常之人。
“你們......”玄色蟒袍的青年皺眉,“有何事?”
賈政上前,拱手道:“下官是工部員外郎賈政,犬子賈寶玉日前與王爺有些誤會,得罪了王爺,今日特來賠罪。”
說著,他狠狠瞪了猶在發呆的賈寶玉一眼,“逆子!還不過來!”
蟒袍青年揮手,“不必,本王......”話未說完,卻頓了,目光落在角落裏的賈環身上。
隻因賈政與賈寶玉二人俱是行的拱手禮,而那藍衣小童卻是瑟瑟跪伏著。
賈環臉色一白,低下頭去。
賈政笑道:“這是下官的庶子,自幼有些機伶,王爺可要留下使喚?”
蟒袍青年已聽出賈政未盡之意,他平生最厭的便是這等賣子求榮之人,當下沉了臉色。
藍衣小童似是驚懼太過,終於忍不住低泣起來。
“殿下,這......”那青年文士本是從進門時便一直盯著賈環的,此刻見他惶急,不由皺眉,對蟒袍青年耳語了一番。
蟒袍青年沉吟,“沈先生此話當真?”
那沈先生又耳語了一番,青年便對賈政道:“此事本王替你們擔下,這孩子我便留了。”
見賈政父子二人麵有喜色,青年似想起了什麼,又道:“本王封號永寧,賈大人可記牢了,若對皇叔要人,他可是拿不出的。”
賈環心下一跳。
賈政麵色忽青忽白,終是帶著賈寶玉行了一禮後,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