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這可多了去了,就是他高中探花那場,會試考死了十三個,殿試還有兩個猝死的呢!
純粹是才學不夠,臨時拚命抱佛腳才生生把身子拖垮的。
見他不以為然,趙姨娘又作勢要擰他耳朵,賈環拱手告了饒才罷了。
正說著,隻聽門外一陣吵嚷,是彩霞碧妝兩個人回來了。
兩人衣服鮮亮,雙頰暈紅,腳步也虛浮,想是吃了酒才回來的,趙姨娘見了更是一肚子火氣,撂開針線就要罵。
賈環忙攔了,隻對還清醒的彩霞道:“先回房罷。”
彩霞眼波流轉,道了聲是,便攬著猶在笑嘻嘻的碧妝走了。
趙姨娘大怒,“賈環!”
賈環歎氣,無奈道:“你今日罵她們是解了氣,明天她們去找璉二奶奶鬧一鬧,又是你沒理。”
他是真心不想理後宅事的,無奈趙姨娘又是個一根筋,好好一個姨娘,生的也美貌,卻生生把自己弄到這種人見人厭的地步,想起父親那些或端莊,或愛嬌,或妖嬈的妾室,便是無寵無子的,府裏誰敢多說一句?更別提被侄媳指著鼻子罵了。
等等,彷彿寧朝以前,並沒有良妾一說?賈環鋪床的動作一頓,【妾為賤籍,子無所繼,其女可通買賣。——晉書.通禮】
這是連庶女都可以隨意買賣的晉朝!
本想著過幾年再行脫身之計,賈環此刻卻是猶豫了,以他看來,賈政為人寡情,不過把妾室當件玩物,若有一天隨手把趙姨娘送了或賞人,再要籌謀便難了。
他對那個嫡親姐姐並沒什麼感情,故而把她排除在了計劃外。
若按他預期,待他長到十一二歲便帶趙姨娘詐死脫身,偽造一個孤兒寡婦的籍貫下場考試,以他的年紀,入仕之後當在翰林院行走幾年再外放,幾年之後,世上再無賈環此人。
隻他想得明白,奈何後宅風波不平,若真在這烏煙瘴氣的賈府苦熬幾年,他還真擔心自己哪天便醒不過來了。
賈環坐在床沿,雙眸明明滅滅,以他的驕傲,是不屑這暴發戶一樣的賈國公府一草一紙的,他若是帶著趙姨娘出京,必定要過幾年苦日子,隻是他有遠超晉朝千年的學識,為了打消趙姨娘疑心而藏拙重溫,他也是不願的。
如今他年方八歲,按時間算,那以一雙慧眼留名千古的晉武帝正是弱冠,手下無謀臣,帳中無良將,若是他去投奔,做上幾年謀士,名正言順入官場,也不失為一個好出路。
晉朝與大禦不同,大禦講究“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非內閣不為相”,而晉時科舉初興,並不十分注重什麼進士出身,幾代名相俱做過皇子謀臣。
打定主意後,賈環卻沒了睡意,翻身起床,披了件厚祆,便推開房門去了院子裏。
這會天還冷著,但胸中一股熱氣卻揮不散,賈環緩緩打了套五行拳,方平靜了些。
望著漫天的星光,想起還算輝煌的前生,賈環忽然有些茫然,自已上一次這般心潮澎湃是何時呢?
鬥倒攝政王?不,他是有些兔死狐悲罷。
拜相?那時自己覺得“這是理所應當”。
錦書一策,誅殺狄族十萬兵時,隻有夜夜噩夢。
那年破下驚天奇案一舉成名時,他日夜籌劃著如何不引起幕後之人的報複。
現在想來,也惟有連中五元時暗自歡欣過罷,隻那六首之夢生生被不喜世族的聖上以“卿之容止當為探花”給破滅了。
他一生追求盡善盡美,卻不知後世人如何斷他功過?嗬,許是褒貶過半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