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蘇醒後,感覺胸腔像塞進了一個大火盆,簡直要將人燒焦及烤幹;視力則極其模糊,根本看不清周圍的景物,隻感覺有幾個白色的人影在自己的周圍不停地晃動;聽力也很糟糕,聽人說話的聲音就像瀑布的隆隆聲,聽人的哭泣則若“唔唔”的風響;大腦就像發高燒過度的人,處於一種幾近無意識的恍惚狀態。
此時,我不知道身在何在處,也不記得曾蘇醒過一次,隻感到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從表皮至骨心皆無比的暴痛,仿佛這種痛就是人死亡了都難以消除,而且,還感覺渾身上下已被烈火烤得沒有一點兒水分了,那幹喝的程度直想一口把江河飲盡喝光。約莫過了兩三分鍾,視力與聽力改善了許多,能模模糊糊的看見仇雲阿姨坐在床邊握住我的手悲傷地哭泣,但定睛一看,仿佛又變成了樊依娜,再一看,又變成了仇雲阿姨,眼前的人就這樣來回地變換著。
我此次蘇醒似乎沒有被人發現,連自己都懷疑“我是否真的醒了。”身體還是一點也不能動彈,要移動目光都相當的費勁,但不管是醒或睡著,我分明是看見了床兩側都放著木質的輸液架,架子上總共掛有十二、三隻輸液袋(有些是瓶子)。這些袋子有的裝著估計是血的紅色液體,有的裝著白色的、淡黃的或無色(水的顏色)的液體。有五、六根輸液及引流管則插入了我的雙臂和胸腔,連鼻孔都塞進了一根會冒氣的小管子。
當然,還感覺有醫生翻開了我的眼皮,用一種很刺眼的醫用小電筒照射瞳孔,照了左眼又照右眼,接著又用冰涼的聽診器聽我的心跳,尾後就站在病床邊一麵在病曆夾上書寫一麵說:“兩個小時,總算是降下了0.8度(體溫),但40.5度依然太高了,(對著護士說)繼續在雙腋下使用大冰袋進行物理降溫,(對著家屬和看護說)你們去抬一盆涼水來,用毛巾浸濕後放在額頭上輔助降溫,再這樣下去,病人的腦子要燒壞的。”
“這是怎麼回事?”我覺得很奇怪,並在心裏默念:“我何時生病和發高燒了?我不是與仇雲阿姨去公社的街上買紅石榴嗎?”另一個我或人格馬上說道:“醫生照瞳孔的電筒能有太陽那麼亮嗎?你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快醒醒吧!”我半信半疑地說:“我若不是在做夢,就是今天‘七月半’真的撞上鬼了,否則,眼前的這一切無法解釋呀。”
我正為此感到糊塗時,仇雲阿姨又像似樊依娜哭泣著將一張折疊成方塊的濕毛巾,放到了我已痛得要爆炸的額上,心尖被這突來的冰涼激得顫了一下,眼前一黑,又昏迷了過去。但我仿佛一下子來到了一條很長、很長的街上。街道有六七米寬,街上沒有一個行人,街兩旁的房子與動物園關動物的房子十分相像,隻是裏麵關的不是動物,而是形形色色的人。
街左麵一間、一間的房子裏有火一直燃燒著,火苗是淡藍色的,像點燃酒精的那樣。街右麵的房子裏則充滿著超低溫的氣體,與實驗室瓶子裏的氮氣極為相似。我在心裏很是納悶“這裏並不是清水河公社的街道呀,我不是和仇雲阿姨在一起嗎,她到哪兒去了呢?”
我相信自己是在夢中,但又不知要如何走出這夢,於是就索性一直向前行走,也可順便觀看一下這另類的街景。這些房子,自己倒有些印象,似乎曾在一個漆黑的世界裏用心靈“看見”過。這些房子裏所關的人,眼睛雖若蜥蜴的眼球高高地凸起,但視距卻非常有限,我站到了房子的最近處,他們才隱隱約約地發現附近有人,完全像身處在一個與世隔絕的狹小空間裏。
這些房子每間約10平方米,全都沒有關動物的那種鐵柵攔,而隻有一束束小指頭粗細、透明的紅色光柱,但房間裏的火或超低溫的氣體並不會外泄一絲一毫。每一房間裏都隻關著一個人,有年幼有年輕有年老的,有穿著衣服有裹著布匹也有裸露身體的。每一房間裏的牆上都釘著一塊“惡極之後,需要反思”的木牌,字是篆體,但蒼勁有力,這木牌的材質似乎是木的鐵,既耐高溫又抗冷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