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在肚子餓的時候想到她,然後就走到城北從她店門口過,隻要她老公不在,她都會衝我招手,然後我就心不在焉地晃晃頭。她就會走到我跟前貼著我耳朵說:“給你吃餛飩。”然後就牽著我的手進去。我的腦子裏像是一鍋沸騰的水,咕嚕咕嚕冒著泡。她老公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這個長得跟火雞一樣滑稽可笑的中年男子竟有著渾身的氣力,他狠狠地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往灶口裏送,柴火瞬間燒著了頭發,一股刺鼻的臭味嗆住了我的鼻子,我猛烈地咳嗽。老板娘張牙舞爪地哇哇大叫著,像一隻受驚不輕的野鴨一頭紮進了水缸。
那個男人上前卡住我的喉嚨,將我提在半空,照著我的臉就是幾個巴掌。
我哭喊著:“我要吃餛飩,我要吃餛飩。”難忍的饑餓隻讓我有這樣一個念想,其餘毫無雜念。
他從鍋裏舀了一瓢滾燙的開水就淋了過來。我隻驚恐地跳動了一下,未喊出聲就昏死過去了。
恍惚間,我感覺自己像是在萬丈深淵裏跌跌撞撞,一心想要攀上聳入雲天的高峰,突然間天空旋轉翻騰,變成一個巨大無比的鍋,滿鍋的開水傾瀉下來,我在水裏疼痛著、掙紮著、嘶喊著……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城東河邊濕滑的青石板上。天已經黑了,雨水傾盆而下,那架勢簡直就是天國打開閘門傾瀉著天河的暴洪,一陣猛似一陣。
我忍受著背部灼燒的疼痛,跑到餛飩店,撬開了加了三把大鎖的鐵門,順利地偷走了他們一天的營業所得。我一夜之間就把這錢花了,買了數不清的吃食狼吞虎咽,甚至連味道都不曾仔細回味,像餓狼一樣直往嘴裏送,吃到幾乎撐死才罷休。
我開始曉得偷盜的好處,那就是不至於讓我餓肚子。
也正是那晚之後,我真正成了小偷。我從來都是現偷現花,後來糾合了一幫弟兄,組了莽虎幫,成員全都是幹偷盜的孤兒。我就是在這個時候認識虎哥的,他比我大七歲,是幫派中最年長的,自然成了老大。我們有布置有分工地進行偷盜,當然也無數次地被帶進警局。我和王警官就是這樣認識的,他對我很無奈。
“喂!”眼前這小子用筆杆子重重地敲著桌子,嚴厲且不耐煩地再次提醒,“你別故意拖時間!這裏可不是你發呆的地兒!”
“哦?嗯?啊——”我全副神兒集中在過去的回憶之中,聽得一聲叫,先嚇了一跳,接著悸動地回過神來。我甩了甩頭,甩掉了太多太多的困擾。
我窘迫地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然後抖抖索索地送進嘴裏。那小子一把奪過了我的煙,卻被王警官阻止了:“讓他抽吧。”
“你的腿是怎麼斷的!”他咬牙切齒地重複著這個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