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關家餐廳的大飯桌上,母子三人心事重重,誰也沒有吃一口飯菜的欲望。

“你爸還沒消息?”曹桂芳三角眼一橫,尖酸樣立即呈現,“他要是死了我也認了,你說這死不見屍,活不見人的,給我撂下這麼個爛攤子,他可夠狠的!”

關政悶頭不吱聲,關權努力張了張嘴始終沒說出話來。

“我和你爸生活了三十多年,他再不是人,再看我不順眼,也不至於狠到這個地步吧,這個家還有你們哥兒倆呢,他也不打算要你們了?”曹桂芳相當委屈。嫁進關家三十多年,自認為做牛做馬任勞任怨,就算沒有功勞,可這一心一意地操持著這個家的辛苦,他關景財不是沒長眼睛,會看不到嗎?

關權心裏有數,自從記事起,這個家就沒消停過,爸媽吵架那是家常便飯,偶爾要是肅靜幾天,那一定是一個人生病了,沒力氣吵了,不然,家裏絕對是“熱鬧非凡”。

他這個勞苦功高的媽媽,確實有偉大光輝的一麵。對這個家,對他們哥兒倆,那簡直就像母雞保護小雞一樣。可在扮演妻子這個角色時,她卻少了女人應有的溫柔細膩和耐心。在關權來看,在這個家裏,媽媽絕對是強勢的,隻要關景財稍有不是,曹桂芳就會抓住他的小辮子,喋喋不休,窮追猛打,趕盡殺絕,不把關景財逼到忍無可忍無須再忍的地步,她曹桂芳絕不善罷甘休。直至發生家庭大戰,狼煙四起,曹桂芳才算消停。為此,關權總結了一點:這個家要是真的支離破碎了,他們偉大的母親一定要負主要責任。

“這麼多年,你和爸爭來爭去,吵來吵去,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你還不知道錯在哪兒嗎?”關權終於把忍了很久的話說出來。

“誰有錯?你說我錯了?錯都在我?”曹桂芳的三角眼絕對是她五官上唯一的亮點招牌。

關權無奈地搖搖頭,這個時候了,她居然還不反思自己,看來是中毒太深了。

“你小子跟你那死爹一個樣,沒良心!”曹桂芳被激怒了,在她的意識裏,她是沒錯的,她做的一切都是對的。“要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你能長這麼大?要不是我任勞任怨,你們能過上這麼舒心的日子?現在出事了,都把責任推我一人身上,我還一肚子委屈呢,我找誰說去我!找你爹?現在人影都抓不著了!”

關權沒辦法和曹桂芳溝通下去,這麼多年,連他爸都敗給了他媽這倔強的脾氣,他這個做兒子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關權站起身,又加了一句,“我們可能要吃官司,媽,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沒啥好準備的,打就打,叫法院找你爸打去!”

“還有,爸把賬號裏的錢全部提走了,除了這套房子什麼都沒留下!”

曹桂芳愣住了,這個事實的確夠她震撼的了。

“便宜點”電器行的幾家供應商終於一紙訴狀將關家告上法庭,幾天後,法院票傳了曹桂芳,並第一次開庭審理了關家惡意欠款的罪行。

一審宣告,曹桂芳有義務償還所有債務,並在規定期限內一次付清,如不能按期理賠,法院有權沒收關家不動產,並折價拍賣,拍賣所得將用於歸還債務。

曹桂芳出了法庭就開始破口大罵,罵討債的人良心被狗吃了,罵法官不分青紅皂白,有本事去把關景財抓回來,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能牽連無辜啊。而後竟然撒潑地躺在法院門口,哭天搶地。

關權冷靜地麵對既成事實的結果,他不想母親在被拋棄後,還要承擔巨額債務。他是男人,就要有男人敢於擔當的勇氣。雖然法律上不需要他承擔債務,但他仍要主動扛下這個責任。

回到家中,哭得筋疲力盡的曹桂芳終於消停了下來,躺在床上,兩眼直勾勾地瞪視著天花板。她不會想到,自己的後半輩子竟是如此的淒涼。想以往不說穿金戴銀,最起碼保持了優等的小康水平,人前人後也算趾高氣揚。可這一夜之間就像煎雞蛋一樣,一翻,就把自己翻進窮人的行列,叫她怎麼可能不悲傷,怎能不委屈啊!這讓她以後還有什麼臉麵去見親戚朋友,不叫人取笑得下巴掉下來才怪了!

想到悲傷處,曹桂芳潸然淚下,是悔恨自己沒有用心經營婚姻,還是在心裏詛咒那個沒良心的男人?隻有她心裏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