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峻峰和喬家一家人參加完葬禮回到家,心情都很沉重。大家沉默不語,呆呆坐著,所有人都被於校長的突然離世觸動了心事。亮亮打破沉悶氣氛問爸爸:“於爺爺不回來了,我要是想他了怎麼辦啊?”
喬樂生鼻子酸了,哽咽地答:“想於爺爺的時候,咱們就去墓地看他……”老喬不住地歎息,惋惜於校長剛剛跟兒子和解,好日子剛開始,人卻走了。喬樂生一邊安慰父親,一邊感慨:生死這事兒誰說了也不算,幸福這事兒自己卻多少能做點主,活著的時候就盡量高興點兒吧。
汪峻峰想起於連海在葬禮上撕心裂肺的情景,有些同情,不知道他能不能扛住。老喬沉吟著:“這老爺子是用他的死推了兒子一把,叫他跨過那道坎兒!這回他兒子算是真正長大成人了!人啊,都是這樣,要不怎麼總結出失去了才知道珍貴呢?能修煉成一家子,得是多大的緣分啊?一輩子就那麼幾十年,能在一塊兒就得好好處著,下輩子可誰也見不著誰了……”
眾人都沉默了。汪峻峰突然起身說:“不行,我得趕緊給我媽打個電話!”
於連海獨自來到父親家,在房子裏到處走著,看著,似乎在尋找父親生活過的痕跡。他伸手推開臥室門,臉上下意識地露出一個習慣性的笑容,可突然發現父親的床空著,被褥整齊,沒有人氣。於連海的笑容僵在臉上,這才意識到父親已經不在了。他緩緩坐在床頭,伸手摸著被子,呆呆地自言自語,“您怎麼招呼也不打,說走就走了?”
於校長一去,啞巴保姆失業了,她默默地收拾著自己的行李,準備回老家了。於連海坐在一邊看著保姆,絮絮叨叨:“你說這老爺子,啊?他這麼大個舉動,怎麼一點兒沒征兆啊?真服他了!”保姆不理他,收拾完東西,轉身交給他一隻錄音筆和那隻翡翠煙嘴兒,然後提起箱子開了門離去。
於連海雙手顫抖地捧著煙嘴和錄音筆走進父親的臥室,坐下,發了一會呆,伸手按下播放開關。父親的聲音從錄音筆裏傳出:“兒子,今天挺高興,實實在在看見你成人了。其實我早就預感你小子有貓兒膩!我是覺著你已經長大自立,有自己的生活了,也許還有自己的難處,所以才一直沒拆穿,我給你留著麵子呢……”
於連海的臉忍不住抽搐起來,手裏撫摸著煙嘴兒,難以自持。“這年頭掙點兒錢、當個老板不難,能把持住自己不走板兒就難了!我也知道,就算你出了什麼錯兒也正常。可我這人的毛病就是不能承認失敗,自己的兒子不如別人的兒子,我接受不了!這輩子對你要求太嚴了,要是不嫌棄,下輩子咱們還做父子,從頭再來!我一定爭取做個合格的好父親……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下輩子了……”於連海聽完,捧著煙嘴兒放聲大哭。
董芳和甜甜參加完葬禮,不放心楊曼,又護送她到家,坐下陪她說話。
楊曼一直自責,覺得自己不該急著去見老人,應該等老人身體好一點兒再說,現在老人走了,自己罪責難逃,不知道怎麼彌補……董芳勸她別這麼想,人老了,再等,說不定就等不到機會了。楊曼呆呆搖頭,說現在沒人能理解她的心情,再也沒有比做錯了事卻無法挽回更讓人難受的了。這時於連海進了門,誰都沒看,目不斜視地直接上樓去了。楊曼擔心地起身,看了董芳一眼,也跟上了樓。董芳和甜甜無奈對視,都替二人擔憂。
蘭姐仔仔細細地把於連海的書房布置成莊嚴肅穆的靈堂,請於連海和楊曼進去憑吊。於連海追悔莫及,守著父親的遺像嘴裏喃喃不已:“爸……爸!我罪孽深重,我死有餘辜啊……我死有餘辜!爸呀……您聽見沒有?”楊曼勸他別太難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老人聽不見了。
於連海雙目無神,神情恍惚地搖頭:“我爸還沒走遠,沒走遠!就在附近,我感覺他老人家就在附近活動著……”楊曼急得伸手搖他,讓他快醒醒,睜眼好好看看,父親已經走了,而且已經走遠了!於連海連連搖頭,堅定地否認:“不不,他還在,而且無處不在……”楊曼毛骨悚然,緊緊抓住於連海,四處看看,定定神,又勸於連海好好哭一場,別憋著,哭完了心裏會好受點兒。
於連海呆呆地念叨:“我後悔呀,小時候就不聽話,我爸當校長,我偏不給他爭氣……我知道,這輩子他最遺憾的就是沒能培養出一個理想的好兒子。我拚了命地賺錢,一心想出人頭地,不擇手段地掩蓋自己犯下的錯誤,就是想讓他滿意,就是想彌補我虧欠他的!誰想到我越努力就離目標越遠呢?”楊曼安撫:“不怪你,你又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