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脫困(1 / 2)

半空中忽地升起一道光,擠開周圍的雲霧,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界擠出一片空地。若有人從天上往下看,便能看到玄冰淵的一角像個被磕開的雞子,乳白的外膜上裂了一道破口。

魏昭出來了。

他先探出兩隻手,再是一顆頭,吭哧吭哧爬了上去。魏昭想過好幾次自己出來的場麵,無一不驚天動地,沒曾想會寒磣得像小時候溜冰掉了冰窟窿,牙齒打著架,落湯雞似的往上爬。舉目四顧,一隻鳥都沒有——玄冰淵附近的雲都往下掉,更別說鳥了。

哦,倒也不是全無觀眾。

古戰場玄冰淵隔上三年五載便可能有古法器出世,都是些被腐蝕得差不多的破爛貨,有點家底的修士都看不上眼。早年還有仙門子弟來此處曆練,後來出了樁慘事,冤死個天之驕子,玄冰淵便成了仙門禁地。如今被稍縱即逝的光柱引過來的隻有兩個散修,他們在不遠處打了一架,一個宰了另一個,歡天喜地地跑了過來。

可憐啊,魏昭想,辛辛苦苦跑到終點,出世的寶貝卻是個大活人。

倆修士自然是衝著“寶光”來的,有光柱就有裂口,有裂口必有玄冰淵底下的法器要出世。這經驗的確沒錯,玄冰淵上瘴氣凝結的冰層可不就開了嗎,還從底下跑出個心情相當不好的魏昭來。魏昭在那兒站著不動,看活下來的修士拿出個陣盤,小心翼翼地接近了他。

剛才的透明光柱將附近的雲霧擠到了一邊,讓周圍雲疊雲霧壓霧,連神識都很難透過去。修士祭起陣盤,神識與陣盤勾連,掃視麵前的迷霧。才掃了半邊,她麵色一變,轉身就跑。

她還沒遁出幾步,忽然被幾根黑氣一纏,驀地拽了回去。

魏昭在玄冰淵上麵,隻覺得視野前所未有地開闊,區區雲霧不足掛齒。他在百米以外就看到那個修士一張有礙觀瞻的臉,連對方往另一個敵人魂魄上一抓的樣子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修士倒是在幾步外才看清了魏昭,勉強擠出個笑臉。

魏昭知道自己看起來如何,他的臉隻剩小半完好,另外半邊就像被打碎的泥塑,草草糊了些黑乎乎的玩意補上,暗色的血肉裏有黑得發亮的鱗片。他的軀體也好不到哪裏去,好在能用黑霧草草裹住,既不用自己看了鬧心也不必擔心沒衣服好穿,還能烘托出令人生畏的氣氛,真是一物多用,反派之友。

他在那裏琢磨“霧氣遮臉嚇人還是把臉露出來嚇人”的問題,被他抓住的修士臉色則一路灰敗下去。她自然不是被魏昭的臉所嚇,而是被黑霧中延伸出來的黑氣死死纏著,驚異於自己看不透魏昭的修為。這修士自知難逃,隻好賠笑道:“妾身陵川散修康紅童,敢問前輩有何吩咐?”

康紅童開了口,魏昭卻沒直接回答。他盯著康紅童瞧了半晌,似乎想起了什麼,雙手一拍,恍然大悟道:“血婆婆康紅童?”

康紅童一愣,她今年才過百歲,修為不過築基,無論是年齡還是修為上都不能被人尊稱一聲婆婆。她疑心對方認錯了人,小心翼翼答道:“妾身確是康紅童,但不過區區一介低階散修,何來血婆婆之稱……”

“散修?”魏昭嗤笑道,“魔修吧。”

魔修和道修不一樣,最講究“不枯則不榮”,簡單講就是信奉損人利己之道,在修真界人人喊打。道修遇上了要替天行道,魔修見了彼此也大多除之後快,誰願意讓一條毒蛇待在自己身邊?康紅童連忙辯解道:“前輩何出此言?妾身資質平平,隻在陣法上有一兩分本事。恐怕是陣圖陣盤中的幾分血氣讓前輩誤會……”

“魏昭。”魏昭突然說,“我叫魏昭。”

“魏昭前輩,”康紅童接口道,“魏昭前輩有所不知,我這陣盤雖然血氣纏繞,但其實隻以赤魂花蜜為材……”

死傷上萬的戰場若有幸位於地脈極陰之處,便可能長出這種吸取血氣的赤魂花,其色如血,味腥臭,不可食,可做陣眼。魏昭對陣法一竅不通,但他卻有個精通陣法的友人。他跟友人禦劍萬裏尋過陣材,也給友人摘過赤魂花,采過赤魂蜜。都是很久前的事了。

他想到這裏,忽然沒了和眼前這個魔修繞彎的興趣。

“赤魂花不是陣眼,你這陣盤裏養了一隻凶獸殘魂。”魏昭說,“凶獸有一絲饕餮血脈,每月需食九人精血和一名修士魂魄。有了它,你便能在築基初期奪人魂魄,還能抽調精魂用於布陣。可惜陣盤越是修複,殘魂的胃口越大,再往後下去,你便隻能屠村屠城。還是你已經屠過了?”

魔修驚得魂不附體,還未做出反應,一縷黑氣已將她懷中的陣盤勾到了魏昭手中。康紅童眼中剛閃過一絲喜色,就隻見魏昭一手成爪,摁住陣盤上剛冒出半顆獸頭,把它硬生生按了回去。

她膛目結舌,登時老實了。

“這麼弱?”魏昭低語道,頗有些驚訝。他本來做好了費一番苦工的準備,沒料到那縷殘魂一擊即潰,莫說金丹境界,連築基中期都不到。他沉吟片刻,心中隱隱約約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