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民警小王曾經創造了一天出了十八次110現場的紀錄,其中有十次是白跑一趟,隨著白跑的次數一次次增多,他的臉色一次比一次變得陰沉煩躁,變得浄獰冷酷。()當午夜11點52分他第十次憤怒地空手而歸時,他已經表現得忍無可忍。恨恨地,他對值班的小徐說:"你說,是共軍太狡猾,還是我們他媽無能?!"小徐推推眼鏡同地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回頭再討論吧,你先去火車站,小馬他們收容了一批盲流子,人太多弄不回來了,你去幫幫忙。()"小王抱住自己的頭,呻吟道:"這是我今天第十八次出警了,我受夠了!受夠廠!"話雖這麼說,他還是搖搖晃晃地走向了自己的那輛破吉普車。小徐在他身後囑咐他慢一點兒,他卻一腳把油門踩到底,那破車轟鳴著衝出門去。
那天晚上是小王生活中的一個重大轉折點。()在那天之前,他是民警小王;在那天之後,他是犯過錯誤的民警小王了,是成熟了的民警小王了。人就是這樣,不犯錯誤不會長大。小王本是個愣頭青,原來在市田徑隊練長跑。市公安局每兩年組織一次運動會,分局為了爭名次,破例招收了一批退役運動員,就把他招了進來。可小王在運動會上不可思議地跑了個倒數第三名,分局政治處極其失望地一腳把他踢到我們派出所。事後得知小王是個極緒化的人,參賽那天他的第三任女友剛和他分手,他的腿卜賽場時仍然悲痛地鬆軟著,以至於敗得一塌糊塗。()小王工作是努力的,可他的緒仍然忽髙忽低忽熱忽冷地沉浮著,使他的工作狀態時好時壞。所長曾經鄭重地警告過他:"幹咱們這行必須保持冷靜,你這德性早晚要出事,出大事。"在出了十八次勤務的這一天,所長的話不幸中。當把一批蓬頭垢麵的盲流帶回所裏之後,小王責無旁貸地和其他同誌一起進行審查工作。審查到個青年男子,此人操外地口音,個子不高,黑瘦,衣衫破舊而且滿是灰土,總之和其他盲流無異,隻是其神態自若令人生疑。()偏偏小王早被十八趟勤務和其中十次白跑折騰得疲憊而麻木,於是沒有看出這點可疑,或者說看出而可悲地忽略了。他按常規向那男子要身份證,答沒帶;要外來人口暫住證,答沒有。小王便煩了,火騰騰地撞上來,惡狠狠地問:"那你有什麼?"那男子說有工作證。"停停又補一句但沒帶。我是省委辦公廳的,處長。"小王的眼睛頓時瞪圓了你要是處長我就是省委書記!扯什麼**蛋,你蒙我還嫩了點兒!"男子更鎮靜iv'請你注意,別罵人。"一旁的小馬看出點不對,伸手想把小王拉開,可小王卻憤怒地甩開了他,衝那男子大吼我罵你了,你怎麼著?你拿不出證件來就是盲流,我就得收容你。"男子說:"你就憑我忘帶證件就收容我?"小王說還憑你這一嘴的怯話!你以為我聽不出來?你丫就不是本地人。"男子冷笑道:"某某某也是外地口音,你收容嗎?"某某某,是本省省委書記的大名,在本省上下響當當的。小王聽了一蹦多高:"你丫逗氣是嗎?告訴你,某某某來了要沒證件,我也照收。"一旁的小馬絕望地閉上眼睛,心想完了,你小子算把自己給套進去了。"
事後查明,那男子果真是省委辦公廳的處長,外地人,大學畢業後分配來本省,正是年輕氣盛飛黃騰達的那種人。娶了本市女子為妻,這次是來本市幫老丈人裝修房子的。大概為了討老丈人高興,他是甩開膀子和裝修工人同勞動的,因此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對於錯誤的收容,年輕處長寬容地認為可以理解:"誰讓我沒帶證件呢,再說你們也是為了維護治安。"但是,他對小王不依不饒這個同誌政治素質太差。一個民警,心裏要時刻裝著大局,裝著領導,裝著政治。你是黨和政府的代表嘛,你是黨和群眾之間的橋梁嘛。這樣展下去,你怎麼為黨和政府服務?為人民服務?"小王灰白著臉,跟著所長一而再再而三地登門道歉,而處長早已返回省裏上班了,接待他們的總是處長的老丈人。老丈人的架子遠比處長大得多,水不給倒,座不讓坐,教訓小王像教訓孫子似的不客氣,臉上的陰沉仿佛是一塊鉛讓所長和小王心裏極其堵得慌。第三次道歉出來,拖著站麻了的腿,走出黑暗的單元進人燦爛的陽光,小王眯起眼睛,突然地哭出聲來。所長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你小子,撞槍口上了,哭有什麼用?"(論文書院http://www.zuowenw.com)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