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囚
早春二月北國冰封青衣江南岸已有了春意。小說*的~收藏~頂*點*書城四野的草木爆出了青芽池沼中泛起的氤氳水汽籠著九原城。
九原又號稱“雲城”春天就像籠在一陣淡青的雲霧中。
風吹著大殿兩側的竹簾起落敲打著窗格出單調的啪啪聲。離國的重臣排列兩側按膝跪坐都是緋色寬衣以金繡的束帶抹額。居中的細竹簞上則是白峨冠的老人身後陳列著劍印。
離國群臣議事的“古懷殿”中已經靜了許久。
“桐公無論如何司庫已經支不出軍糧”位置居前的年輕人打破了沉默“帳簿當前一清二楚。兄侯遠征晉北前我已經說過去年的收成入不敷出恐怕支不出軍糧他卻說赤旅雷騎一到晉北必然望風而降。如今雖然攻克秋葉城可是千裏長途大軍撤不回來軍糧卻得源源不斷地跟上。成就了他一人的武功卻讓我們在離國耗子一樣覓糧!我們離國一個南荒諸侯哪裏經得住他的折騰?”
桐公幹皺的眼皮垂下一直半遮著眼睛此時才抬眼看了看怒氣勃勃的年輕人。年輕人是嬴無翳的弟弟嬴無方受封為西裳郡伯年僅二十歲臉上稚氣不腿詞鋒卻是銳氣逼人。
“司庫何在?”
紫衣文官自下閃出:“卑職庫官呂隆檢點糧庫確實支不出糧食了。”
“所剩幾何?”
“除了應付春荒和宮中的支出剩餘不過三千兩百石。”
“三千兩百石……”桐公低頭沉思了片刻“再從春荒的賑糧中提出兩千石五千兩百石三日內往軍前。”
“春荒的賑糧是我嬴氏祖輩立下的鐵規!”嬴無方雙眉一聳“誰人敢動?”(電腦閱讀net)
“君侯大軍在外怎能沒有軍糧?難道讓我們離國堂堂諸侯向別國借糧麼?”桐公長身直視嬴無方“縱然國內再苦軍糧是不能不的!”
一直端坐前列默默不言的離國重臣陳震忽然笑了笑:“桐公不能不這四字固然好說。可是眼下春荒災民若是來九原附近就食我們無糧賑災災民可是會作亂的。南荒之民的性子桐公也不是不知道到時候殺了我們這些人吃肉都難說啊!”
“震公……”桐公枯瘦的臉上褪去一層血色。
陳震轉身間一個眼色已經遞給了嬴無方。嬴無方一拍桌子起身大喝:“我們嬴氏先輩的鐵律就是守國安民!春荒的賑糧三百年都無人敢動桐公你擔得下這個罪責麼?”
嬴無方一聲呼喝滿朝大臣也都離座起身:“桐公賑糧不可動啊!”
滿殿緋衣都對著桐公躬身行禮不肯抬頭。桐公撐著桌子起身手不住地抖隻能拱手還禮。群臣卻沒有回座古懷殿中忽地靜了。
許久李桐點了點頭:“李桐仰受嬴氏深恩以微末之材領監國大事。劍印在上三軍九卿都受我節製拆借賑糧一事我獨立承擔!君侯歸來若有責問李桐以身家性命抵罪雖死無悔!”
桐公本已年老氣衰高聲說到最後嗓子已經嘶啞。可是此時偏偏有一種名臣風範壓住了在場的眾人李桐畢竟還是嬴無翳的老師離國的支柱重臣。大臣中一陣騷動彼此遞著眼色。
“嗬嗬”陳震低笑“桐公盡忠君侯哪裏會陪上身價性命?不過是害了那些流離失所的饑民而已。”
陳震的聲音不高卻立時壓住了群臣的騷動。諸大臣再次躬身道:“桐公請三思!”
桐公嘴唇翕動臉色灰白手微微地顫了顫緩緩回座。
“桐公三思!”陳震近前一步。
“三思?還是盡忠君侯這四個字聽起來順耳”一個低沉的聲音忽然在殿外響起。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威壓之勢有如在寂靜的古懷殿中響起驚雷。一名緋衣大臣腿彎忽然一軟不由自主就要跪下。
“君……君侯!”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群臣不約而同地調轉身子向著殿門口的方向長拜一時間無人敢抬起頭來。
赤甲火氅的離侯登著台階踏入古懷殿唇邊帶著一絲冷笑直視前方大步越過眾人對著正在起身的李桐拱了拱手:“先生。”
“君侯”李桐艱難地要拜伏下去。
嬴無翳一把挽住:“賜座!”
使女搬上腳榻扶著李桐坐下嬴無翳一揮火氅占據了李桐方才的坐席也不叫群臣落座隻是饒有興致地一一掃過群臣的臉這才笑了兩聲:“我此時歸來諸卿看著頗為詫異啊。”
“恭迎君侯百戰而旋;賀喜君侯長勝無忌。”
一時間群臣的唱頌聲四起仿佛古懷殿中都容納不下了一直驚動了殿外高樹上的鳥兒。
“問過安可以退下了”嬴無翳忽然變得麵無表情“國中政事還是桐公主持散了吧!”
他一聲令下群臣各自轉身悄無聲息地退出古懷殿。尾隨嬴無翳的謝玄品位低微躬身在一側含笑看著出門的每個大臣。直到嬴無方和陳震並肩而出的時候他才忽地笑道:“一路風塵見到震公和郡伯別來無恙真是幸事。”
陳震竟然含笑回禮:“君侯和謝將軍歸來神想必是天助。”
“赤旅步軍都丟在半路快馬歸來是怕震公久侯呢。”
陳震愣了一瞬忽然笑著拍了拍謝玄的肩:“君侯得到謝將軍真是天賜幸甚幸甚啊!”
一直到出了宮門外嬴無方繃緊的臉才鬆弛下來忽然停住了腳步:“五日前的火馬軍報還說他帶著大軍隻前進到陳國吉水縣沒想到五日之間他就……”
“這次是我們失算了”陳震不動聲色地理了理胡須“信使的報馬再快又怎麼有他的馬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