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熏香吧?”他猜。
“像個燭台。”丫丫端詳。
兩個半大孩子討論來討論去,丫丫道:“你把它拿下來不就成了嗎?”
“太高了,夠不著。”
“試試。”
宗訓比丫丫高一個頭,當然是他試。伸長手臂,還差那麼一點兒。
“搬個杌子來。”
“誰啊,你叫我?”
“我這不是要拿嗎?”
“沒見著,要去你自己去。”
“符丫丫,到底是誰要看那個熏香啊?”
“不是熏香,是燭台!”
你瞪我我瞪你,宗訓自己也沒搬過椅子,一咬牙,腳尖兒踮得尖尖的,左手趴拉住身前格子,右手伸長了去夠。~思~兔~在~線~閱~讀~
丫丫在旁邊鼓勁,“好,好,快,快,還差一點點,還差一點點!”
宗訓一用勁,左手再一扳,右手指尖終於觸到了!正要高興,忽見丫丫睜大了眼睛驚恐:“倒、倒了!”
什麼倒了?
宗訓還沒反應過來,隻見架子開始喀喇喀喇傾斜,他瞪大眼,原來架子不是整個一體的,而是拚合而成,自己剛才大概太過用力,這一半已經要倒!
完了完了,他的腿發軟,父皇要是知道……
已經衝出門外的丫丫回頭,發現呆瓜居然沒跟上,咬牙,跺腳,往回,拽住他腕子就跑:“真是個呆瓜,跑都不會跑!”
兩人剛一跨出門檻,就聽得裏麵唏哩嘩啦宛如山頹,動靜太大,引得人陸續圍過來了,更不妙的是,皇帝與符貴妃也來了。
丫丫鬼靈精,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嘴巴一扁,開始先聲奪人的大哭,邊哭邊用眼角縫兒溜皇帝。而一向最疼她的皇帝姑父居然麵色大變,理都沒理她,直接朝殿裏奔去。
完了完了,她心想。
皇帝衝進清音殿,此時墜架已經停止,太監們攔著他,先讓人進去檢查一遍清了條道兒出來,才好歹放行。
知情的幾個知道,這下符家大小姐是真闖大禍了,柴窯一年中所產的精品全部放在架上,萬萬所幸,沒有整個兒倒完,可——
皇帝看著滿地狼藉,耳畔不斷有人提醒陛下小心別踩傷了腳,宮女們陸續湧入,謹慎收拾四處的殘渣。
倒的是西邊的一半。可皇帝寧願倒的是東邊那半。東邊一半雖然全是柴窯生產,可西邊這半,承載更多的是回憶。
西邊第一排第一隻,是他親手所做的第一個作品,大鷹罐。
起羽將它從那個不知名的村落帶回來,其後經曆了多少風雨,直到他們兩個大婚,還帶著。
可是現在,它破了。
皇帝蹲下,伸手撿起一片殘骸,貼身太監驚呼:“官家,您怎能——”
他抬手,太監識得眼色,壓下擔心,朝左右示意退開。
雖然官家沒有抬頭,他看不見他的神情,可是這麼多年來的伺候跟前讓他知道,這個時候的官家,不宜打擾。
皇帝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展了,小心翼翼的辨認著每一片瓷片,忽地,僵住。
敦實的瓷底上,砸下的碎片中,壓著一張折成四方的紙。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
沒錯,是一張紙。
留在大鷹罐裏,那隻可能是她的東西。
慣於指揮千軍萬馬的手在伸出去的時候微微顫唞,好久,展開。
“於諸惑業及魔境
世間道中得解脫
猶如蓮花不著水
亦如日月不住空。”
佛教裏的偈子,雖然他毀過佛,但不代表他不知道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