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好好兒坐著,蓋上蓋頭!”
淞羽眨眨烏溜溜的大眼睛,揚起一對紅緞裁製的荷包,“我把這個給了四姐就走。”邊說邊走到梳妝打扮好的落羽前:“四姐,這是我親手做的,看,繡的交頸鴛鴦,不錯吧?”
落羽唇角上揚,收下:“謝謝。”
等兩姐妹走開,張夫人環顧室內,對喜婆梳頭仆婦及阿珍阿珠道:“你們先退下,我有話要囑咐四小姐。”
“是。”
珍珠雙婢走在最後,合上門。
“娘,”新娘子抬起頭來,輕抹朱粉的麵龐如同一朵嬌豔盛開的海棠花,“我舍不得您,可是,心裏又很高興。”
張夫人差點落淚,口中哽哽,怕張嘴就要吐出實話來。
她不敢看女兒,旋過半個身子,為女兒細細抹抹發鬢、整理衣領,仿佛深怕有一處不周到,絡子少打了一個,鳳冠歪了一分,為旁人挑了毛病。
“娘?”
“這是我讓阿瓊特地熬的銀耳羹,你喝了,”張夫人到桌子旁邊去,親手從食籠裏端出一盞瓷碗,揭開蓋子,放上調羹:“後麵的事兒還很多,不吃點兒東西墊墊,到時支撐不住。”
落羽明豔一笑:“謝謝娘。”
半刻鍾後,房門拉開,張夫人探出頭,朝在旁邊守候並略顯不安的昭壽道:“已經好了,過來幫忙。”
昭壽遲疑:“娘,其實這對她們兩個——”
“事已至此,不再是我們能決定。”
送親的隊伍浩浩蕩蕩,迎親的隊伍更是不遑多讓,足可供汴梁城百姓接下來整整一個月的談資。那些嫁妝、聘禮,敲鑼打鼓抬轎牽馬的都不算,單一色兒齊整整的扈從,幾乎每人手中都捧著東西,從茶具、食盒、衣包、妝奩到盥洗之具,應有盡有,更有許多裝潢得極其華美的錦盒,讓人紛紛猜測裏麵都是些什麼價值連城的寶貝?
熱鬧的一天終於過去了。
賓客散去,紅燭高燒。
新房裏一片靜謐。並沒有平常所謂的喜娘,連蕊微這種貼身丫鬟,都被請到了別處。
半伏在床上的新娘子動了動。
她像是睡了一場長覺醒來,但並不明白怎麼會有這樣一場長睡。頭裏殘留藥物使用過的痕跡,昏沉了好一回才漸漸清醒,眼前一片通紅。
為什麼蓋著紅布?
伸手拂下,慢慢坐起,才發現入目都是紅色,連自己身上穿的,都紅彤彤。
這樣的場景,她隻經曆過一次。
一霎間囫圇轉過很多念頭,最離譜的是,難道自己又重新回到了一次過去,跟崇訓成婚的那個晚上?
心咚咚咚亂撞起來,深呼吸,再深呼吸,環視周圍,不,擺設不一樣。
不對,腦中忽然轉醒,今天是落羽成婚的日子,四哥叫她去幫忙——幫什麼忙?怎麼一點印象沒有?
喀嗒。
門響。
她盯著門閂不動。
一個同樣一身吉服的人推門而入,起羽的眼睛瞪大再瞪大,直到他到自己跟前,站住,她一下子彈起來:
“怎麼我會在這裏?落羽呢?”
男人道:“當然是你,從來隻是你。”
“不,當然不是我。你想幹什麼,你羞辱我羞辱得還不夠?”
“那隻是為了激怒王峻而已。”
“就算你喜歡尤——什、什麼,你說什麼?”
她一下子窒礙,關秀峰什麼事?
“王峻是個難對付的人物,無論怎麼樣,都很難真正惹翻他,這樣也就難以抓到他的把柄……”
愈往後聽,她渾身發抖,牙齒震得格格作響。郭榮不忍看她這副樣子,卻又不願轉臉相避,因為,他決定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