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從我工資裏扣清吧。”典古城說。
李向南譏諷地冷笑了一聲:“這樣處理不太輕了嗎?”人們沉默著。“我來古陵半個多月,關於這個問題已經三令五申。”李向南背著手看著人群,含威不露地說著,“這個局,那個局,這公司那公司,還有公社、大隊、廠礦、企業,比較普遍存在著幹部的吃喝風。各種各樣的名目。”他停了一下,陰沉地掃視著眾人:“這三令五申就煞不住?”
一片寂靜,不知是誰在圓桌旁不小心碰了一下,一雙筷子“叭”的一聲摔到了地上。
“人民的血汗,艱苦奮鬥的精神都吃沒了。怎麼辦?”李向南緩緩移動著目光,最後落到典古城身上,“有這麼個電業局,更是了不得,老爺衙門天下第一,到處張嘴吃。在公社吃,在廠礦吃,在自己家吃。還是電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他打量著典古城,“我和你們談過嗎?”
“談過。”典古城沉著臉回答道。
“怎麼談的?”
“頭一次扣三個月工資,第二次撤職。”
“倒還沒忘。”李向南譏誚地看著對方,“可就以為是說說而已。”
典古城垂目不語。李向南盯了他一會兒,麵向大家:“各局的負責人都在。我今天在這裏再提一遍:以後,除了和外麵的交際,這個情況比較複雜,慢慢再說,即使適當招待,一個客人有兩個陪客也行了,本縣範圍內一律不許再有人用公款大吃大喝。有人不聽怎麼辦?”李向南一句一句慢慢說道:“第一次,輕一點,每個人扣三個月工資。這是警告。第二次,再犯,很簡單,那就隻好把你撤下來。你不願遵紀守法,那就隻好請你離開那個位置。大家都聽見了吧?”李向南的目光掃過全體與會者,“有令必行,有禁必止。令不行,禁不止,還有什麼法紀?今天先從電業局實行。”
李向南將目光轉向典古城,“第一,酒席錢,由你們個人付錢。你典古城願意一個人出也可以。第二,今天參加吃喝的人,除去客人金處長外,局黨委成員、局長,一律扣發三個月工資。一般幹部這次暫從寬,每人扣發一個月工資。你負責實行。”
三十多個帶著酒氣的人都震驚了。
典古城一下抬起眼,“要扣,扣我一個人的。我是黨委書記,我應該負責任。”
“李書記,”一個幹瘦精明的幹部說道,這是電業局的栗副局長,“這不是老典的責任。他一開始就說了,別搞這麼多桌,說您發過話,不讓再大吃大喝,是我一手搞的。扣工資扣我的吧。”
“他明知故犯。知道縣委警告過,為什麼不製止?”李向南說。
“那扣我們幾個局領導就行了,大夥就別扣了,法不責眾嘛。”栗副局長尷尬地求著情。
“法不責眾?你知道古陵多少萬人嗎?”
“……五十萬吧。”
“你們三十個人算什麼眾?”李向南說,“既然規定了就照辦。隻扣你們的,吃喝的人還要感謝你們。連他們一起扣,他們才會對你們有點不滿。”李向南把目光移向參加吃喝的眾人:“扣你們一個月工資是為了給你們一個印象,以後要抵製吃喝風。以後再參加大吃大喝,一律扣三個月工資。你們的局黨委書記今天把你們引來吃喝,才叫你們落這個處分。”李向南停頓了一下,又說:“你們這些電業局的科長、幹部,平常自己也是吃喝慣了、拿慣了的。我這樣說你們冤枉嗎?”
沒人吭氣。
“城關公社南關大隊的人來了沒有?”李向南問。
“來了。”人群中一個細高個的農民幹部答道。
“把你們的事說說。”
“我們大隊吃喝沒照顧好他們,還有他們要五百斤香油,沒送夠,他們就停了我們抽水抗旱的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