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1 / 2)

第一章初遇

肖勁去見江楚楚,以麵試保鏢的方式。

彼時正是她的十八歲,他的二十七歲,兩個人,兩條路,雙雙寫滿無限可能。

從九安道至比利山別墅群,最便捷是乘紅色線到荔枝樓再登98號巴士往北,一個小時過後下車步行,冷雨秋風,看一輛接一輛賓士車從身邊咆哮而過,普通人能否堅持挺住都是未知數。

數不清多少“精英”“白領”“選美冠軍”在半途跳山跳海,死後還被小報記者再“吃”一回,盡心盡力為社會貢獻最後一道光和熱。

夜雨突襲,餘寒未消。

他於本埠生活二十七年,從新碼頭到舊關口,從西港區到東三島,每一寸土地都記得爛熟。從沒登過這座山,更沒留心隨山坡向上爬的一棟棟鬼屋一樣閃著寒光的別墅樓。

沒想過今次會乘賓士來——本埠富商最愛,頭長尾長車標閃亮。

馬達正快速趕工。

低頭看,山下的世界未見倦容,山上的金錢大趴轟轟烈烈。丁叔從副駕回頭,再一次叮囑他,“江先生同江太太都好滿意你,但是阿勁,要記得斯斯文文,不要被人看不起。”

他撫平西裝褶皺,依然麵無表情,今次這個麵試實在特殊,“你放心。”

丁深深看他一眼,收回視線。

車停在赫蘭道9號,江姓居所。

下車,丁欲言又止。

而他站在鵝卵石小道上,幾乎高過向外延展的遮陽棚。一幢四千尺豪宅,他出現,當即變成陰陰暗暗籠屋,即刻微縮。

丁與一位厚嘴唇黑皮膚印尼女傭低聲交談,突然間丁與女傭的臉孔齊齊轉向他,女傭有一瞬間的失神,操一口東南亞英語,“這邊請,江先生同江太太剛剛回來。”

他跟在丁身後。

“我早就講給你聽sabrina一定在背後講我壞話,你發現沒有?今次party她都不敢同我對視,從頭到尾她都同李太太嘀嘀咕咕,還好阿楚聽見,兩個八婆講我這件禮服早過時y!我這一件她兩個在店門口從年頭排到年尾都夠不上!”——驚聲尖叫伴長生咒,電影院放恐怖片才有這類效果。

“你不想同她交往以後都不邀她咯,整場都扮黑麵神,我都替你捏把汗。”——一句話歎三回氣,誰知他有幾多苦悶,還需抽空教女兒,“阿楚你少同你媽咪攪事行不行?老師沒教過你多一句不如少一句。”

“我老師都教同學有一句講一句,要誠實做人。怎麼?我同爹地念不一樣教科書?”——少女的聲線自帶潤筆,清清靈靈從水中來,根本不必聽內容,就曉得她一定事事都對,青春無敵,全因你不忍心爭辯。

玄關處掛一副何帆攝影作品,曠遠高大的牆體,涇渭分明的光與影,角落處的旗袍少女低頭深思,被各大報刊圖書藝術名家奉為經典,收錄於《本埠回憶錄》一書,現已出版大賣,何先生揚名國際,可喜可賀。

奇妙的是,很快他將見到片中少女。

“責備阿楚幹什麼?這個家裏就隻阿楚一個同我貼心,你都看不慣?不要以為我沒發覺,你同cecilia眉來眼去打暗號,江先生我請問你,你同今次這位‘北姑紅星’約在幾點幾分,同她燭光晚餐還是山頂觀星,又或者研究出新辦法,不如講出來聽一聽?”拔高,又降低,一段音被綁上過山車衝進耳膜,能忍住不跳腳的都是英雄。

“又來?鎮日疑神疑鬼還有沒有一小時能安安靜靜過完?”被戳中,顧左右而言他。

“幹脆我去住辦公樓,好過被你早午晚折磨。”趁勝追擊,倒打一耙,男人慣用招數。

“你敢!我為你勞心勞力,伴著你吃苦受累,你敢搬去同你個二奶住,我就敢同你同歸於盡!”一揚手,一隻玻璃插瓶碎在玄關牆壁,嘩啦啦好熱鬧。

由此江宅才有一秒鍾安靜。

丁神色如常,多半都已經習慣。對這一切熟視無睹,朝屋內人點一點頭,“江先生江太太,晚上好。”

江展鴻穿西裝打領結,正是精英人士做派,“今天不是放你大假?”

江太太卻突然熱忱起來,她換了臉孔,扶正了貂絨披風上的鑽石扣,嘴角上揚的弧度剛剛好,立刻變身成為滿分太太,“我記得的,你帶肖先生來會麵。瑪利亞,去倒茶。”

“是,太太叮囑一定要讓江小姐先見一見阿勁。”丁慢慢從玄關走到客廳,大理石地板光潔可鑒,清清楚楚映出他鞋底一片幹枯草葉。瑪利亞端茶來,悄悄皺了皺眉又走開。

江太太側過身將沙發上獨自端坐的江楚楚引入畫麵。

她穿黑色小洋裝,裙擺下露出雪白而筆直的小腿,一雙絨麵高跟鞋——少女扮大人,始終稚嫩。

好在長發似瀑布,烏黑如同今夜,摘出天邊一片雲披在背後落在腰間。或許是受江太太要求,發尾被刻意做出卷曲弧度,令青春的純粹中多一絲女人的嫵媚,又不說好,又不敢說不好,全賴你自己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