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走後,門公公連聲罵:“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老子非滅了你不可!”便去書房,將適間寫了一半的書信寫完,封上,交給心腹家人,囑他再赴南山投書。家人去了。行者便縱風跟上。馬行得飛快,不消半個時辰,已至金聖梵宮。行者趁家人下馬之際,仍變成一個“花大姐”叮在他肩上,徑入方丈室,便有人傳報進去。一霎,那和尚蹙著眉匆匆進來,展書簡便看。行者也輕悄飛起,落在和尚僧帽上,將書簡覷個正清,原來上麵寫道:
東土四賊僧,節外生事端。
欲設鴻門宴,斷腸草為劍!
和尚閱後大喜:“那姓孫的弄神通走了,我正發愁!有此機會除他,真是天助我也!”便拿出魚匙,令身邊人去“延壽堂”取斷腸草四株,須臾取來,寫了回書,皆交來人。
那家人不敢停留,出山門上馬便走。行了約五七裏,忽聽一聲呼哨,原是行者喚馬用的——他做過弼馬溫,管過天馬,至今馬還聽他的——那馬聞喚便前蹄騰空,收斂後腿,轉首看行者,卻把馬上的家人猛掀下來,跌個仰八叉。頭撞在硬地上,登時暈了。行者嘻嘻哈哈,上前在他身上搜出書簡與斷腸草,見書上寫著:“附上斷腸草,叫他東土賊僧心肝爛!公公事成後,與爾金聖梵宮共把盞!”行者大笑,“這廝白日做美夢哩!”將書信與毒草都收好,卻去向陽山坡上尋了四株茅草嫩根,吹口仙氣,變得與斷腸草無異,又塞到家人懷裏,縱雲走了。
一會兒,家人蘇醒,掙紮爬起來,見馬在一旁啃枯草,氣得狠抽了它幾鞭子。摸摸斷腸草還在,隻不見回書。前後尋了一回,也沒尋著,無奈,隻好上馬趕回府中,將“斷腸草”呈上。卻不敢說實話,隻道:“金鈴聖未寫回書。隻道他曉得了,有事及時通風。”公公一時信了他,不放心別人,親將“斷腸草”熬了,屢入美酒中。
卻道行者得了假妖回複門公公信簡,又調換了斷腸草,想著今宵有好戲看了,喜不自勝。起在半空,想回館驛報喜,忽又掛牽八戒:不知那呆子做欽差做得如何?便撥雲徑去大理寺,降下雲頭,踏入大堂,卻鴉雀無聲。轉入理事內堂,見呆子蹲在雕花椅子上,正與寺卿諸吏並太師的大孫子、寺卿的小兒子、兵部尚書的侄子、中常侍的外甥、司馬的妹夫、司空的連襟、禦史的內弟、府尹的表兄……圍著偌大一張公事案子,飛觥走箸吃酒。相互拍肩摩膀,“哥”、“弟”亂叫。你一盞我一盅,好不酣暢!席前又有幾個妙齡女子吹拉彈唱,輕歌曼舞。行者大怒:“死呆子,真是狗肉上不了桌子!俺保你為欽差,正事不幹,卻與欽犯稱兄道弟、推杯換盞起來了!”八戒一骨碌滾下交椅,“哥哥來得正好!先吃一杯!”那幫人也乖巧,便有人讓座、斟酒、添箸。行者怒不可遏,掣出棒來,“叫你吃酒!”一挑將酒桌掀翻,上前揪住八戒。要知他如何收拾八戒,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