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6章 假金聖偎紅倚翠真神僧獲書易草 (2)(1 / 3)

那和尚聞言,先是一驚,推門一看,見是一個雷公臉瘦和尚,冷笑道:“那書簡上說你神通廣大,我道有三頭六臂哩,原是個癆病鬼兒!姓孫的,我與你前世無冤,今世無仇,為何上門滋事?”行者道:“潑魔,你與宦官沆瀣一氣,狼狽為奸,禍國殃民,該當何罪?”和尚笑道:“那國王自願奉承老爺,幹你屁事!你這瘦猴,‘一把攥著兩頭不冒’,卻僭稱什麼‘大聖’。趕緊走你的路!不然惹惱了本王,你小命傾也!”眾弟子嗬嗬大笑。行者怒道:“叵耐這廝,竟敢小覷老孫!”見身旁有一涼亭,將鐵棒晃一晃,長得旗杆似的,一下子打斷四根住子,那亭子訇然倒塌。

妖僧與眾弟子大驚失色。見行者揮棒上前,慌忙將三個鈴兒對著行者沒命地搖晃!隻見狂風驟雨劈頭蓋腦襲來,大聖全然不懼,頂風冒雨直取那怪;突然一股瘴煙撲麵襲來,裹住他頭臉,憋不住吸了幾口,一刹間便覺頭暈眼花;情知不好,正要縱筋鬥雲逃脫,無奈神昏誌迷,念不了咒語,一頭栽倒在地,昏過去。眾弟子一擁而上,將行者捆了。那怪大喜,令:“推到金聖殿前斬了,就地埋在菩提樹下。多事猴兒就此了賬也!”

眾僧得令,將行者抬至第九進院子,綁在大殿前菩提樹上。刀劍齊下,乒乒乓乓,那行者脖子紅也不紅,眾僧兵器皆卷了刃。沒殺了行者,隻把他震醒了。眾人驚詫,如實回稟妖僧。那怪心驚,“這廝果然有些功力!”令將行者縛牢,又著心腹弟子點起銅爐去煎斷腸草,好毒殺行者。

眾僧給行者又加了兩道繩,捆結實了,抽身鎖上院門走了。行者抬頭看那金聖殿,見匾上金字無光,廊柱蛛網纏繞,門封窗閉,寂無人聲。忽悟道:“此乃金鈴怪正經去處,為何遭此冷落?”便想進去看看。遂使個縮身法兒,抽出身子,又將適才僧人撇下的一把爛刀變作自己模樣仍在那兒縛著,方上了台階。湊門縫一瞅,卻一片昏暗,看不清楚。行者又使個遁法,自門隙進了大殿。定下神來,才慢慢看清錦帷彩簾塵封蟲噬,鎏金銅爐香殘灰冷。寶座上卻分明坐著個獅首人身妖精:鬈發披散,眼如銅鈴,髭若鋼針,口似血盆,十分嚇人;穿一身黃金鎖子甲,左手持一株幹巴巴蓮花,右手捏一截絲絛帶兒。

行者初一驚,以為那怪看見自己了,忙藏在帷幕後。那廝卻仿佛睡著一般,毫無動靜;再覷,那怪仍坐原處一動不動。忍不住湊前,哧地笑起來,原是個死的!行者便嘻嘻哈哈揪那怪的胡子,拍他的臉,捶他的心窩,忽從嘴裏噴出一股臭氣,像是肝花腸子腐爛的氣味。行者頓悟:“看來這才是真妖怪!不知何時叫那和尚暗算了,將鈴兒奪去,仍僭稱金鈴大王名份作威作福。可悲那一國君臣還蒙在鼓裏!”

行者感歎一回,揪下一縷黃澄澄的鬈發,揣在懷裏。才出了殿,見幾個和尚開庭門進來,其中一個捧著個瓷碗,急閃在廊柱後。見他們逮住自己替身,便灌藥。一個笑道:“仙酒來也,不知能否降服這廝?”另個道:“金鈴大王法力如何?也叫幾株斷腸草送了命。何況這瘦猴子!”又一個道:“就是,就是!這廝頭硬,腸子安是鐵的?藥到命除,沒二話!”行者暗自慶幸,心想若是趁自己迷糊時,灌了這藥,難說能活著出去。便像揀了便宜,也不驚動眾僧,化一陣清風走了。

行者回到館驛,見師父已放回來。八戒、沙僧迎上道:“猴哥,你可回來了——探妖事如何?”行者道:“已知底細!”問師父:“可吃苦了?”三藏道:“先時吃些苦,走時又請我吃齋飯。隻失物尚未歸還。”行者道:“不拿強人,如何追贓?”起身道:“待俺再去找皇帝老兒催催!”唐僧道:“聽他兩個說皇帝是個好人。切勿魯莽,驚了聖駕!”

行者應著走了。騰雲來到宮廷,降下雲頭,直闖後宮。皇上與皇後才進午膳,飯是黃粱飯;幾樣素菜,無非是菘菜、蕨菜、萱草花、雪裏蕻之類。毋須侍女,更無樂舞。見行者至,兩口兒慌得讓座,道:“孫聖僧,回來了,一堆吃些?”行者笑道:“不吃,不吃。謝了!”又道:“陛下好生清苦,卻不知那金鈴大王金銀滿屋,晝夜笙歌,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皇上訥訥道:“人家是神聖,也是前世修來的。朕不眼饞!”行者歎道:“陛下焉知眼下那‘金鈴王’不是什麼神聖,其實連妖怪都不是!”皇上不信,道:“孫聖僧你逗寡人呢!那金鈴大王朕三年前見過——”行者道:“以後陛下又見過幾回?”皇帝、皇後皆搖頭。行者摸出金鬈發遞給皇帝看,“實話告之,那真金鈴怪已被人害死,這是俺扯下的真妖怪的頭發。現今卻沒有什麼金鈴大王,隻一個花和尚住持假冒死大王名義要金銀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