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山洞裏走來走去,甩甩手,彎彎腰,掄掄胳膊踢踢腿,動靜太大了,女人就會有感覺,男人也會知道那是生命的悸動,如果動靜很小很小,女人就沒什麼感覺,他們說那叫胎動,很多很多年以後,我就有過第二次聽胎動的榮譽,之前呢,我也有過貼著女人的肚皮聽動靜的美好記憶......嗬嗬,在踢腿兒呢——現在好像在......小家夥是不是捏起了小小拳頭捶打肚皮了?聽聽......現在好像沒動靜兒了,估計是盤腿打坐潛心修煉了,要不就是閉目養神了......嘿嘿,可好玩兒了,所以我想,我得盡快找個女人了,我要給她肚子裏頭的小精靈古怪增加營養,他已經餓了十八年了,他要搞大她的肚子,然後天天貼著她的肚皮聽動靜,再也不用厚著臉皮求別的女人了,老子想摸一摸就摸一摸,老子想揉一揉就揉一揉,老子想捏一捏就捏一捏,老子想拍一拍就拍一拍,老子想弄一弄就弄一弄,老子想什麼時候聽胎動就什麼時候聽胎動,當然,我會很小心,很小心。大約二百七十天左右,那經過膨脹療養和修煉的精靈古怪就要出生了,然後經過文明的洗禮,一聲響亮的啼哭,終於變成人,來到這個未知的世界上。
媽媽,我當年大概也是這樣吧,隻不過聽胎動的人是我爸爸罷了,如今,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不提也罷,狠心拋棄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的男人,提他做什麼,除了傷心,還是傷心。媽媽,據說我那時候特別調皮,一點也不安分,是真的嗎?他們都說我那時候特別好動,不是伸手就是踢腿,不是打滾兒就是......反正就是瞎折騰,好像不知道疲倦,白天如此,黑夜也是如此,那您豈不是遭大罪了?罪過!罪過!那時候有人就預言,說我長大了說不定是個運動員呢,想當年,我是到處跑,到處躥,還喜歡把破盆破碗拿來敲,但是事與願違,恰恰相反,如今我都長大了,卻不怎麼愛好運動,反倒好靜,還有啊,據說我小時候特別愛哭,哭得還特響,我在山這邊哭,山那邊的人都聽得見,現在長大了,卻從來都不哭了,就像石頭人一樣,物極必反,這人啊人,還真有意思。
媽媽,說了這麼多,那個問題的答案應該浮出水麵了,因為人原來就是個精靈古怪,加上後天環境的影響和個人的改變,不變成那個樣,那才怪哉呢,這人啊人,實在是有意思。
第二章36該死的魚刺卡喉
媽媽,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就想找個人說說話兒,寒夜慢慢,心海無邊,您聽得到我的呼喚嗎?您一定聽得到的,一定的,母子連心,正如十指連心,我的十個指頭,嗬嗬,十弟兄,愛玩耍,個個頭上頂塊瓦,這謎語多貼切呀,它們是聽得到我的聲音的,哪怕這聲音多麼微弱,多麼蒼白無力,甚至是多麼的細若遊絲,您一定聽得到的,您在聽嗎?是側耳傾聽嗎?我要是在您身邊,您一定會一本正經有模有樣地說“洗耳恭聽”的,對麼?
媽媽,這會兒,那根該死的魚刺還卡在我的喉嚨裏,好難受啊,媽媽,我該怎麼辦呢,是把它吐出來還是咽下去呢?
媽媽,他們說的,說是上帝派我來拯救文學的,同時也拯救自己,是這樣嗎?何謂文學?文學的使命是什麼?歸宿又是什麼?出路在哪裏?入口在哪裏,出口又在哪裏,這就好比一個小處男在一個小處女的身上尋找天堂口一樣,是這樣嗎?我隻能說,所謂文學,就是人學,所以,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文學生長的土壤,文學就是一顆顆粒飽滿的種子,長出胚芽,伸展觸角,成熟,長大。我還想說,我自己是有著強烈的諾貝爾文學獎情結的,至死不渝,因為一個擁有全球六分之一人口的泱泱大國,怎麼可以沒有國際性的諾貝爾文學獎的獲得者呢,它畢竟是一個國際性標尺,可以這麼說,諾貝爾文學獎需要中國,中國也需要諾貝爾文學獎。好像有那麼一天,我在賞月,忽然聞到了一股妙不可言的花香,那是一種抵擋不住的誘惑,隨之而來的是一條雪狼,她不停地追逐我,中途,有獵人打死了她,我以為自己得救了,可是很快,那個獵人就變形了,他變成了一個騎士,一個沒有腦袋的騎士,更奇怪的是他的坐騎,居然是一頭豬,那頭豬還長了三個耳朵,可把我嚇壞了,我跌跌撞撞地跑,繞過一座雲遮霧繞的高山,到頭來,我誤入了諾貝爾先生的後花園,那時候,他正在閉目養神,打著小小的呼嚕,我就站在一邊等著,不弄出任何一點聲響,沒過多久,變天了,天空突然就下起了大雪,橘子那麼大的雪花飄飄而下,很快,我就變成了一個雪人,我在發抖,渾身冰涼,不過,心是熱的,血也是熱的,不知道過了多久,先生終於醒了,他長長地伸個懶腰,覺得有些非同尋常,他知道那天有個人要來拜訪,可是人呢?難道他的預感出問題了嗎?他看著滿天的大雪,長長地吐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