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藤染綠(段絮)
序曲
江湖是什麼?
其實是一團糨糊,什麼人都有,無非就是一群無所事事不事生產的人在那裏瞎攪和。
“爹,我要當女俠不要學賺錢。”
“笨,沒有銀子你靠什麼吃飯穿衣?有了銀子你不但可以養活自己還能幫助更多的人,那樣你就是女俠了。”
“我要當會賺錢的女俠。”
“嗬嗬,跟爹去學賺錢。”
多年以後。
“女兒,起床練功了。”
呼呼呼……
“女兒,出去賺錢了!”
“來啦來啦!”
一旦涉足江湖,就如同陷身糨糊,即使不在江湖,也不代表抽身糨糊。
除非——你從不知江湖是什麼!除非——你一輩子不與江湖發生關係!
1
辛綠痕是個千金小姐,美麗——沒的說,才情——十全十美,絕對是無錢財而有才氣的青年才俊擇妻第一人選。誰娶到她,至少可以做個富甲一方的土財主。
可惜辛家大小姐今年二十有一卻仍未嫁出去,令人費解。按說這麼美麗能幹又有大批陪嫁的小姐應該搶手的很。也沒錯,每天都有大批人登門求親,不過全是些自命不凡的窮書生。辛家老爺是出了名的勢力,一心巴望女兒攀高枝,嫁入官宦豪門,豈會看上一幫窮鬼。
辛家說白了隻是有錢的鄉下土財主,有財有勢的名門望族怎麼會看上這門親,所以高不成低不就,辛綠痕就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二十一歲生日剛過,辛老爺才慌了。女兒還沒嫁出去,頭發都急白了。辛綠痕倒不慌,嫁與不嫁一個樣,她本來就不想出嫁。家中萬貫家財,三輩子也吃不完,不愁一生沒有依靠,再說那些窮鬼她也看不上。個個居心叵測,都在打她家的主意,與其被騙去家產,還不如自己享受。
在理財方麵,辛綠痕比她爹爹還精明一點。辛老爺的勢力、小氣和斂財的手段全部遺傳給了女兒,甚至有青出於藍更甚於藍之勢。辛綠痕小氣到連貼身婢女都不要,府中的下人隻有管家一名,洗衣煮飯兼打雜的老媽子兩名,長工兼轎夫四名。全家把下人算進去有才十人。
在辛綠痕十歲那年,家裏的下人還有二十人之多,隻因大小姐一句話:“養這些人隻會浪費米糧。”當時她爹爹聽了之後感動地眼花花,直歎虎父無犬女,讓她娘在一旁翻白眼。
從此以後,大小姐沒個大小姐樣,凡事親力親為,說得好聽點是富而不驕,說白了就是吝嗇。
“你說,你到底要怎樣?”
辛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花了臉,食指重重戳在辛老爺頭上。
“放肆,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辛老爺邊躲閃邊惱羞成怒,還真痛哎。
“你沒聽見人家說得那麼難聽,我命苦的女兒啊,都是娘害了你,給你找了個殺千刀的爹。”辛夫人哭得更厲害了,戳得更用力了。
辛綠痕仿佛沒看見她父母的鬧劇,十指纖纖,輕靈的飛針引線,專注於刺繡,盤算著要賣個好價錢。自從她二十一歲後,這樣的鬧劇時不時就要上演一回,她已經習慣了。爹娘擺明了在演戲,他們的演技太濫了。
“我真是愧對祖先呐,沒能為辛家生下男丁。如今女兒又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辛家的香火眼看就要斷了啊。哇——讓我死了吧!祖先呐,我實在無顏苟活於世!”
辛夫人越來越誇張,不知從哪裏找來一條白綾作勢要上吊,辛老爺抱住她的腿死活不放。
“慢著。”辛綠痕終於有反應了,兩夫妻暫時停止了動作。隻見辛綠痕走過來把白綾從辛夫人手中拿過來,自言自語道:“還好搶救及時。”
辛夫人感動極了。
“這給你。” 辛綠痕扔過去一根爛麻繩,“差點浪費了這上好的白綾,值不少銀子呢。如果給人知道吊死過人,還賣得出去嗎。”
哇,不肖女呀!
辛家的財富已經堆滿了五間大屋,並且還在不斷增加中。
辛綠痕的婚事依舊沒有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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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井樹是個憂鬱的少年,他的憂鬱完全是環境所迫。原因很簡單,他缺銀子。一個十九歲零二十四天的少年,有一大家子要養。爹娘、祖父祖母、曾祖父曾祖母,他家四代同堂,一脈單傳。其實曾祖父也不過六十六歲,況且身體健朗,聲若洪鍾,再活個幾十年不成問題。按理說養家糊口的膽子無論如何也不該落在小小年紀的藤井樹身上,但家中長輩在他十五歲後紛紛借口年老體弱,如今他已長大成人,該是盡為人子孫的孝道了。誇張的是他爹,區區不過三十五,正當壯年,還好意思說年老體弱,正大光明當米蟲也不害臊。
藤井樹這個名字也忒奇怪了點,原因是他娘在懷他時,於夏季一個悶熱天,熬不過酷暑便到井旁的榕樹下乘涼,結果不慎摔了一跤,就生出一個兒子。他爹就隨便給他取名藤井樹,意思就是在井旁的榕樹下出生的藤家後代。
想到自己從出生那刻起便注定了往後的悲慘命運,藤井樹不由悲從中來。現實生活中他沒有時間傷心,還得把握珍貴的時間賺銀子養家糊口。
如果不是家中那六個敗家的長輩,他的美好青春歲月怎會過得如此悲慘。別人家的好兒郎,這個年紀正是少年不識愁滋味,他隻有一片黯淡,連找個小姑娘談情說愛的時間都沒有。人人都說“虎父無犬子”,想他爹十四歲就生下了他,如今他都快弱冠了,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慘、慘、慘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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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綠痕一大早就被擂鼓似的敲門聲驚醒,她推開窗戶詢問在外麵伺候的老媽子怎麼回事,老媽子隻是掩嘴偷笑。她聽見迎客廳裏傳來尖銳刺耳的笑聲,爹娘似乎在和什麼人說話,隔得遠聽不真切,不過那媲美鍋鏟刮鍋底的笑聲倒是讓她知曉來客是誰了。
“早啊,苟媒婆。”辛綠痕踏入迎客廳,對著一個著紅裝的瘦婦人點頭。
“大小姐,今天您可起得真早。” 苟媒婆幹笑兩聲。
“這是你一百次上門了吧,又是給哪家公子說親來的?” 辛綠痕挨著辛夫人坐下,開始用早膳。
“哈哈,沒有沒有,此次登門純屬禮節性拜訪。我與老爺夫人這麼熟了,隻是來坐坐而已。”苟媒婆的表情極不自然。
“哦,這麼早就來閑坐。哎,我們這些天生勞碌命的人一刻也不得閑,真羨慕你呢。” 辛綠痕吃一口油條喝一碗豆漿,那樣子才真是悠閑。
“老爺夫人,我還要去馬四家說親,先走一步,告辭。”苟媒婆轉身就要跑,不過她始終慢了一步。
“苟媒婆!”辛綠痕抬高嗓門,四個轎夫兼長工馬上堵在門口,斷了苟媒婆逃生唯一通路。
“女兒,是爹讓苟媒婆來的,你給爹一個麵子。”一直沉默的辛老爺發話了。
“好,女兒理會得。” 辛綠痕示意老媽子搬來一把椅子,她走到苟媒婆麵前,殷勤地笑道:“請坐。”
苟媒婆身不由己,像被狗咬了一口,癱軟在椅子上。
“豆漿一碗、油條兩根、粥四碗、四色點心各一碟,蘋果半個算一個,盛惠二兩銀子,謝謝。” 辛綠痕笑眯眯伸抽手。
苟媒婆四肢抽搐,急火攻心,眼看快不行了。這是她第一百次被辛綠痕敲詐,銀子總數累計到二百五十兩。她當媒婆半輩子辛苦攢下的油水,全被揩幹淨了。苟媒婆覺得自己就是一個二百五,她一個口才佳人緣好心機重的媒婆,一個在江湖上闖出響當當名號的人物,落得如此下場,太淒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