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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999年3月3日,當我裹著漫天大雪趕到畢家莊,來到丈夫畢天成當年親手蓋的四問業已變成屋闊子的茅草屋的時候,我的丈夫已經躺在他自己製造的血泊中,那顆博士腦瓜被自己發出的子彈揭去了天靈蓋,我突然想起了今天這個鵝毛大雪的日子——1998年的3月3日。這個開滿著梨花、桃花和雪花的日子我這一輩子恐怕是不會忘記的了。一切的故事,一切的巨變,一切政治的經濟的文化的人勝的命運的悲喜劇,毫無疑義都是從這個日子開始的。我的警察生涯好像也是從這個日子開始了它的實質性的內客。

是的,那場人性麵對財富所發生的裂變毫無疑義是從這個日子開始的。

一輛警車停在東方省公安廳大院的門口,警燈像一團火蛇在不停地扭曲,變幻。經濟偵查局副局長林雪正在集合她的“遊兵散勇”——這是那個西川的語言。這是一個新局,成立才一年有餘。而她這個副局長更是新官,接替前任才幾個月的光景。眼前的杖個活兒昂然是擺在他們麵前的一樁大活,新活。

林雪抹去臉上的雪水,順便把額頭上濕漉漉的原本蓬鬆的頭發捋到一邊。雪花攪著楊花在天地之間揮灑,落到地上卻頃刻化為烏有。林雪看著她的偵查員,說這一次對付的可是馳名國際金融界的黃金走私大梟,東南亞的“金窟集團”。弟兄們得拿出點兒看家的真本事來了,平常日子一個都比一個能耐,是不是釘子,

她盯著那個十分瘦小卻又十二分機警、長得尖嘴猴腮的家夥。

釘子在雪水的打扮之下更加顯得形象不佳,他弓著腰雙手捂著肚子說,局座……我怕要壞事,昨個晚上貪吃了兒口海南的西瓜,吃壞了肚子了我,如今,哎呀呀肚子這個疼呦……局座,我請個假怎麼樣我?下一次咱們再跟著您幹革命行不行?另一個偵查員,樣子像一個落魄的藝術家,頭發披散在肩頭,人稱“準劉歡”的洗,局長大人,你們中國人不是有一句很好的俗話嗎?叫什麼來著?對,我想起來了,叫作——大年三十打了隻兔子,有它也過年,沒有它也過年。

釘了撇了撇尖嘴巴,猴臉上寫出不屑一顧的樣子,局座,您這是在逼著我把話說透呀您,也好,反正咱們老百姓一個,也沒有什麼可怕的……局座,我是為著您好呀,您的前任如今可是還躺在醫院裏呢。您又要去捅人家林大人的心肝寶貝。您知道不?人家黃金緝私隊打斷了你的前任兩根肋條骨,屁事沒有一點,倒是挨揍的丟了官。

釘子這個故事我還真的不知道。我覺得他是在演繹什麼。他說的林大人……我倒是能夠猜得出來,我也多少有點耳聞,聽說黃金公司的老板和林大人的關係。那又有什麼呢,天成不是和林書記也“哥們”得很嗎?這當兒,那個“準劉歡”顯然是反話正說的勸告也堅定了我的信心,他說,我的局長大人,(這個假洋鬼子,總是把在國際刑警的那一套稱呼搬了來弄得我很不自在。)您還是聽從釘子的高見吧,為什麼非要去當這個英雄呢?咱們根本就不是人家沙飛的對手。好像這次行動也不是您的長官的命令吧?我沒有再說什麼,把我的槍拔出來,用一塊紅綢子仔細地擦著。

“準劉歡”的牢騷又來了,這個家夥的舌頭好像生下來就是專門挖苦這個世界和人類的,難道這也是中國特色?非法的不非法。合法的不合法?

我在心裏對自己說,你要來一手漂亮的叫廳頭和夥計們看看,你這個洋局長不光是會擺弄電腦什麼的,真個的也行。我整理好了自己,第一個衝上了警車。夥計們牢騷歸牢騷,該幹活了還是誰也不怯陣的,他們也跟著我一個一個地上了車。釘子的肚子好了,“準劉歡”又像一個標準的國際刑警了。囊為光國際最流行款式的候機大樓。國際一流的停機坪。波音747以上的飛機。七十八條國際國內航線。這一切不由得使我想起了泰國曼穀機場和新加坡國際機場,這個國家也為上流社會準備好了切該具備的該享受的該擺闊的該體現身份的該和平民社會劃清界限的。如今,這個上流社會不管你承認不承認反正也像一座山那樣子矗在了你的麵前——好像官方也默認了它的存在。在一些官方傳媒上也開始羞羞答答地出現這個詞兒了不是嗎?省都級以上的達官,可控製、可以支配資金在10個億以上的大老板,十年光景暴富起來的暴發戶,文化界藝術界的大腕……這些人群大概應該算是這個上流社會的最初結構吧。一架波音747衝破雲層,把它那銀光閃閃的矯姿特寫在頭頂那塊蜿蜒殘缺的藍天上。

也映在了我的眸子上。這是飛龍的包機嗎?肯定是。飛機的轟鳴聲越來越大,飛機好像就要落在我的頭上。飛龍他說,我已經算得上泰國上流社會的一員了……我應該怎麼樣給自己定位呢?我算不算中國上流社會的一員呢?我……好像應該算。不,我應該說還不夠格。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呀。

秦為光看著徐徐降落的那架飛機。機艙門剛剛打開,他就一眼看到,身材高大英俊長發披肩的泰國飛龍民族歌舞團的團長飛龍第一個站在了機艙門口。飛龍戴著雷暴墨鏡,腰紮一條寬寬的純銀腰帶。飛龍的身後是一些泰國民族歌舞演員,女的占絕對優勢。那些個女演員一個個頭戴、胸佩琳琅滿目的銀飾。秦為光看到飛龍並不是馬上走下飛機,而是站在機艙門向四周觀望,他大概看到了機場裏停著的一輛奧迪和幾輛中巴,他也應該看到正在向他招手的秦為光,要不,他為什麼會開心地笑呢?他揚了揚手,派頭十是地走下機艙口。隨即,東方省文化廳演出處處長秦為光陪著廳長緊走慢走地上前來迎接。

秦為光和飛龍用藝術家的熱情和放蕩不羈擁抱。老夥計,你總是這麼準時、及時。要您的時候您就來了,不是嗎?秦為光說。

幹我們這一行的,時間就是生命嘛。飛龍說。他們兩個人使用泰語表示著親熱。不時地說著什麼,又不時地大笑,在他們的眼中,此時此刻隻有他們兩個人,什麼統統地都不存在了。廳長好不容易才排上號,歡迎你們,泰國的民族藝術家們。你們給我們送來了暹羅的藝術瑰寶。

秦為光做著翻譯。

我看到幾個海關關員站在一邊像傻驢一樣,他們似乎都忘記了自己是吃什麼飯的了。我的那些個泰國的兄弟姐妹還是很有眼光的,他們迅速麻利地把一些箱子、櫃子什麼的搬運到迎接他們的車輛麵前,海關的那個頭兒才在我的眼光的授意下指揮手下人例行公事。哥們,真難為你們了。飛龍這家夥卻有點兒著急,他非常不滿地看著我。他要去阻擋海關關員又不敢。我裝作不懂地折騰我的這個夥計,很配合地幫助海關去查驗那些個東西。海關那些人很快就辦完了公事,用笨拙的泰語說了聲對不起,打就了。

他又向我瞥來了意味深長的一個眼神。走了。我看著飛龍的夥計們裝車,心裏對自己說行啊夥計,你的路子夠野的了。萬事大吉,就等著……

我的車子剛要開動,張廳長這個黑煞神一樣的好老頭兒從天而降地擋在了車子麵前。我隻好下車。不知出於什麼心理,這個活兒我沒有向廳長彙報。

廳長很平和地說,小林,我剛剛接到了報告,白市發生了詐騙大案,你們馬上趕去吧。

我的心裏咯噔一下,難道廳長已經知道了我們要出去幹什麼嗎?我說,廳長,那邊我已經安排人馬去了。那裏不會給您誤事的您放心。

廳長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說不。那個案子你不去,哪成呢你?

我知道廳長什麼都知道了。我說廳長,我……明白……您的意思。

廳長的那對虎眼裏好像沒有責怪我的意思。

我的膽子大了一點,廳長,我們不是在搞地下工作,怕什麼呢?

廳長竟然長歎一聲,小林,你們還是不懂,有些時候有些事情比搞地下工作還要難呀!

我囁嚅著說,廳長,我又不明白了。

張廳長習慣性地蹲下來,用手指在地上畫著一些奇怪的圖案。他的那個姿勢很有意思,也很程序化了,從來都是那個樣子,說是虎步,整個身子叉很低,還要向前麵傾斜60度的樣子;說不是虎步呢,那腿那腳又是很標準的虎步把式一顆碩大的西瓜肺袋低得和胸脯成一個小於90度的拐角。林雪雖說是公安廳的新兵,廳長的這種姿勢也看過好幾回了。

廳長說,小林,我說白了吧,那個地盤不是我們的地盤。我很欣賞一位政協委員的話,叫作幫忙不添亂,孤一槭位。

林雪說廳長,我們畢竟不是政協委員。您和林書記破格錄用我的時候,交代過任務的,東方省的所有走私、詐騙、金融犯罪都是我的話兒。

廳長猛地站起來了,姿勢很威嚴,聲調卻平常是的。可是……

黃金走私,不歸你管。人家黃金公司自己會管好的。人家有自己的黃金緝私隊嘛。

林雪生硬地說,為什麼,廳長?

廳長的聲音也變得生硬起來不要問為什麼,你哪裏來的這麼多為什麼?中國不必這一套。

那個“準劉歡”在車裏說話了。局長,幹活不由東,累死也無功。聽廳長的沒錯。反正都是革命工作,您說呢局長?

他說著摘下帽子伸出車窗,在空中轉了一個花樣。

我明白“準劉歡”的意思。我叫車子開上了去白市的山間公路。那是著名的09公路。一條黑緞帶九曲十八彎地纏繞在四季山、奶頭子山、黑風口、皮狐子山的山腰、腳甚至山頂上。我是在省城出生長大的。可是,我對這些半大不小的青石山卻並不陌生。我的丈夫就是在它們的懷抱中出生長大的。在異國他鄉,天成經常是在深夜裏突然就會向我說起它們……1970年3月24目,那天子夜時分,我一個人披著蓑衣,衝進了寒冷的春雨中,我憑著慣性,本能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網裏爬山。我知道我在爬著奶頭子山。我甚至都能感受到女人胸部的起伏和乳頭的尖挺。當然,那感覺是冰冷的。我們那裏的山上皮狐子特別多。有的年齡很大了。人們傳說,有一隻最老的叫老騷,是是有一百歲了。說它會說人話,會穿人的農裳。有文化的人還說它就是當年蒲鬆齡在這一帶教書時候教化過的一隻小女狐……那天,我反正豳也靖饕隻很老的皮狐子。它的眼睛在黑夜裏像兩顆火炭。它真的也彼著一件人的蓑衣。我壯著膽子叫——畢老大,去販麻,投機倒把人人罵。老皮於學得真像——畢老大,去販麻,投機倒把人人罵……我還聽天成經常說起這些山裏的桃花。今天,我真實地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桃花。桃花已經開得爛漫。一樹樹、一皺坡、一山山,紅豔豔的雲團、粉嘟嘟的大海。

釘子在警車裏打破沉默,他說局座,你行呀,迅速成熟了。

升官有門了。這人呀,什麼時候學會了一切昕領導的,什麼時候就出息了,你說呢西川先生?

西川原來就是那個“準劉歡”。他沒有理會釘子的話,閉上了眼睛。

林雪同樣也沒有搭理釘子的譏誚,也閉上了眼睛。

車子開到了一個三岔路口。高高的路標上一條箭頭指著白市,一條箭頭指著機場。

西川閉著眼睛說向右。司機疑惑地停下了車子。林雪說走呀。

司機問向哪?林雪說右。警車向機場方向駛去。

司機說,多走20公裏。

釘子說我敢說耽誤了半個鍾頭,黃花菜都涼了。西川搖頭,真他媽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釘子看了林雪一眼,說,局座,您仆麼時候也學會了上有政策有對策呀您?這就對了。

西川說,我們局長大人可不是一般人物,這叫作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

釘子把嘴巴撇得都能夠掛住油瓶了。哎喲喲,還拽起文言文來了什麼之乎者也的,酸。

林雪顯然很著急,潤白的麵孔都有點兒變紅了。別耍窮嘴了拜托。我想,沙飛他們也許已經到了飛機場……也許他們隻是不想讓別人插手他的地盤而已。沒有其他的事情。

西川說但願如此。

釘子冷笑著說,開什麼國際玩笑你們?那幫小子難道會幫助我們幹活?

我的心像鉛球一樣沉下去,我雖然是新手,可是關於黃金公司還有他們的那個緝私隊的各種傳聞還是聽到了很多。在省城,很早就流傳著這樣一段民謠了——東方三大怪,英雄喝人奶,小兒有壽墳,沙飛發黑財。我打了一個寒噤,叫司機,您就不能再快一點?

國產的警車拚上了吃奶的力氣才跑到90公裏。這時強,我們的車子後邊閃電一般追來一輛最新款的日本豐圈麵包。子彈頭樣子。車身上標著刺目的鮮紅的大字——黃金緝私隊。車頂上也有警燈的裝置,警笛還在拚命地叫著,警燈噴射出來的“缸蛇”不時地掃到我的警車上。我在心裏凶狠地罵著,孟廣太你也有點太牛氣了吧?是哪一個把你慣到了天上人家確實也牛,六十五歲了還呆在正廳的位子上不走,聽說是省委特批的。黃金公司自己成立“黃金緝私隊”,有槍有炮的,壘國獨此一家,又是上頭欽批的……強毪子彈頭裏,前省武術隊一級教練、現任省黃金緝私隊隊長的沙飛率領著他的那十幾名隊員,也是全副武裝地坐在車子裏。沙飛儀表堂堂,是一個很標準的美男子。他的那一副牙齒特別好,白玉一樣晶瑩剔透細密整齊地排列成兩行。雖說都是五十歲的人了,樣子卻像三十多歲,最信的當然是女孩子,少婦。

我看到了前麵林雪的警車,我產生了一種快感。時代真的是脫胎換骨了。財富已經成為最偉大的魔術師。它可以輕而易舉地讓天堂和地獄換位,可以堂而皇之地讓是變成非,可以讓所有的人脫胎換骨,最典型的就是我們老板了……

沙點上了一支大中華,噴吐出一串很標準的煙圈。他欣賞著自己的作品,待煙圉散盡,他才說,孟總待兄弟們不薄是不是?弟兄們心中都有數。咱們都是江湖中人,講究一個端人家的飯碗,就要為人家賣命。講究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孟總對我們每一個人可是都有恩的是不是?

人人的臉上都寫出了真誠的認同。

一個很清秀的隊員說,隊長,孟總不是叫我們改變觀念嗎?他說,如今你們一個個都是國家幹部了,正處副處正科副科的都有,你們是在為國家出力。

沙飛笑了,五十歲的人笑起來兩邊臉頰上還清晰地顯出兩個酒窩,就是你小予嘴巴兒甜,調門高。對,對,咱們這是為國家效力。不過,我說的話弟兄們還是要刻在心上的。

嘴巴甜的隊員說那是自然。

我的子彈頭很輕鬆地迫上了林雪的破車。我的司機很能夠領會我的意思,把我的子彈頭開得和林雪的破車並排起來,一起嗚叫著警笛一起呼嘯著警燈。真過癮小娘們。看看我怎麼把你治恣。

感覺如何呀騷妹子?你倒真是夠浪的夠洋的。你比我們老板的老二還要有味,可惜了呀幹了這樣一樁破事。對,擠它。把它擠到邊邊上去,讓它離右邊的深淵隻有一米。笨熊,你的車技呢?我可是相中了你的跑車特技才用20萬元把你挖來的呀。好,幹得好。小子,你要當心了呀你,你可不能夠把我的心肝兒寶貝給擠到深淵裏去。玩她。對。栽就是要玩她。我這個人最愛幹的事情就是玩對手。那年在北京的全國散打大比武,我就是玩的這一手。

把那個河南少林寺來的小子玩了一個九九八十一回才把他打倒……

我看出了子彈頭是在玩我們。在中國也真的怪了,幾個破錢就能夠把人整治得不知道天高地厚。那些財迷心竅的大官是這樣子,敢用最笨的法子去撈最危險的錢,抗洪救災的錢,老百姓的養老金,一句話,沒有他們不敢要的錢。那些個蝦兵魚將更是叫幾個破錢撐得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比如這個沙飛,你不就是一個大走私犯大貪汙犯的狗嗎你,早晚還跑得了你吃槍子?難說。

這中國的事情和任何國家都不一個樣子。說不定^家早晚還要升大官哩。說不定人家早晚還要當我們的上司哩。西川對司機說來,我試試,和他們玩玩。釘子說對。讓西川和鬼孫玩玩。西川可是跑過賽車的主兒。

林雪用牙齒咬著下唇,說算了。讓道。司機落後了自己的車了。

子彈頭一眨眼工夫就不見蹤影了。

西川憤怒地把長發甩到腦後,用最刻薄的語調說,局長大人,貴國不是還有這樣子的規矩嗎?非公安車輛不準安裝公安標誌。

貴國的規矩是不是都是屁話?

釘子譏笑他,老兄,這你就少見多怪了,我敢說如今這公路上跑的公安車,都是冒牌貨。好多市長書記都喜歡把自己的車子披上公安的皮。

西川沉默了。

林雪看著這個一副落魄模樣的年輕人,突然說,我們的“準劉歡”先生,來一段《我的湄公河》如何?

西川看看林雪,說,我再次鄭重聲明,誰再叫我那個破名堂我就要和他血戰到底。我和那個人一點都不搭界。我就是我,西川。

說著,拿起他的新式衝鋒槍做著吉他,一邊做著彈奏的樣子,一邊唱起了那隻歌子——受傷的大象在椰林裏憂傷,疲倦的湄公河在暹羅山裏流淌。金色的佛塔映照在河床上,虔誠的信徒把木魚的寂寞播撒在我的心房。一葉小舟在河水裏漂蕩,采擷占芭花的姑娘騎著大象。占芭花雨季才會開放,湄公河八月才能潮漲,小舟呀茫茫姑娘呀遠方……

林雪被西川的旋律和歌詞迷醉了,忘記了心中的煩惱和沉重。她說,無邊的椰林,金色的佛塔,虔誠的信徒,一個多麼善良的民族,誰能夠想得到呢,這幾年卻變成了國際社會的藏汙納垢之地。

西川說局長大人,你說得並不準確。是國際社會汙染了這一片聖潔的土地。十年前,老撾,泰國,湄公河,還是地球上僅存的幾處自然文明的活化石。

林雪看著西川,端詳著他,你在泰國出生嗎?

西川陷入了某種深思中,他像沒有聽見林雪的問話……

釘子突然說,西川我說,你這個泰國大華僑,國際刑警幹得好好的,美元掙得多多的,為什麼當起了傻帽,回國來掙這個幾百元的人民幣,來當這個小小的中國警察?

幾個偵查員趁機發難,七嘴八舌地問,你是不是誰的臥底呀……你是不是特想表現一番愛國主義呀你……你是不是叫東南弧黑妹給甩了你八成……

西川瞪林雪一眼,沒有搭理他們的七嘴八舌,卻放開了嗓子把那首椰林曲子唱得更加憂傷,更加沙啞,更加深厚。

林雪他們的貨真價實的警車裏還在蕩漾著西川的憂傷的椰林曲子,盡管林雪在心裏也對自己的老爺車又是罵又是恨卻無濟於事,他們老牛破車似的向前爬行的時候,沙飛的予彈頭已經趕到了機場。沙飛看到飛龍的團員們正在裝著車了,沙飛便迅速下達了搜查的命令。他的隊員如臨大敵一般包圍了飛龍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