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二少自己當然不覺得，不過在百姓眼裏他當真是挺礙眼的，尤其在愛慕華先生的人眼中。
難得一大早沒有礙眼的齊二少，華先生的小醫館剛開門就擠滿了大姑娘小媳婦。小地方的女子沒那麼多講究，窮人家的姑娘就是未出閣那也是沒那個養在家裏的命。
看得病無非是一些頭疼腦熱手腳虛寒，說病夠不上，說沒病又嬌得慌。好容易一上午打發得差不多了，齊家二少裹得圓滾滾跟個泥球似得滾進來，興奮得喊：“媳婦！媳婦！”
這一聲聲媳婦聽在別人耳裏可說是刺耳極了，也就華先生不動氣，起身扶住免得他跌倒。“怎麼了？”
“送你。”他傻兮兮笑著，獻寶似得把拽著的手攤開。
掌心上躺著一隻凍得半死不活的青蛙，估計再晚一會兒蹬腿的力氣都沒了。
“謝謝。”華先生輕輕拿起青蛙，找了塊布包起來。
“喜歡嗎？”
“喜歡。”
齊二少樂了，扭身往外跑：“那我再去！”
“回來。”可不能讓他再去了，這一上午也不知道鑽進哪個泥窟窿裏把自己弄成這樣。華先生拿了快布巾輕輕替他擦臉，問：“中午吃了嗎？餓不餓？”
齊二少捂著咕嚕嚕叫的肚子，委屈：“餓。”
“那別玩了，我給你下麵吃。”說著拿出早上買的花生糕遞給他：“先吃一塊墊墊底。”
齊二少見著就抓，可泥爪子還沒伸出去就被華先生攔下：“洗手去。”
“哦。”他特別聽媳婦話，娘說過媳婦都是為他好，媳婦的話一定要聽。
齊二少來了，那些沒病找病的大姑娘小媳婦紛紛找借口開溜，心裏多少有些怨這傻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上趕著來吃中午飯！
是的，她們心中多少都有些期待，哪怕和華先生一起吃頓飯也是好的。
可惜齊二少從來不給別人這種機會，因為他隻要來了，不到入夜是不會想著回去的。
傻二少吃飽喝足，早忘了青蛙的事兒，粘著華先生講故事。
華先生哄孩子一樣哄他午睡，替他把髒衣服換下，又拿了套幹淨的出來。這麼些年，他家中大半的東西都是這位齊二少的，甚至有時候鬧晚了不肯回去，也隻需打發小廝回去說一聲，齊家問都不會多問一句。
想想這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就因為傻了家裏便不過問了。睡著了也能看出是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可一睜眼就透著股子憨態，白瞎了那副好長相。
聽說這齊二少幼年時極聰明，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齊家老爺指望他將來能考個功名光宗耀祖。結果出了事，偏偏救的還是縣太爺家的公子，齊家就像是吞了蒼蠅一樣，吐都沒法往外吐。久而久之，齊家倒像是自暴自棄了，放任這二少爺不管，甚至生出了幹脆死在外麵也好的心思。
齊二少傻，可華先生不傻。
齊家對這兒子究竟是什麼態度他不會看不出，許是同情，又或是師父交代的責任，他對這傻子總是特別好，哄著寵著，時刻看護著。
齊二少自己當然不覺得，不過在百姓眼裏他當真是挺礙眼的，尤其在愛慕華先生的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