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眉梳妝……」這段姻緣對那時的她來說,真的是想都不敢想。
「可是你又知不知道,那次替你處理傷痕,其實也是我第一次給女孩子描摹上妝。」蕭憐葉含笑撫著她眉心的那朵雪蓮,從翡翠盒中挑出了小小幾枚金箔花鈿,細細嗬開背麵的魚膠,圍繞著那雪蓮貼在她額前。他輕輕在這裝飾上印了一吻,柔聲道:「所以,從來都隻有你一個……以後每天早上,我都會親自給夫人嗬手試梅妝!」
「還沒說完呢。」赫連撫雪握住她最愛的這雙妙手,摩挲著笑道:「後來在白雲崖上時我又想過一次的,那次想的是,以後除了為新娘梳妝之外,你會不會還給她……」
「什麼給她,就是給你。」蕭憐葉居然猜得極準,截斷了她的話舉手補充道:「每天晚上,保證還親自給夫人洗手作羹湯!」
「嗬手試梅妝,洗手作羹湯。」赫連撫雪點了點頭,一本正經的道:「夫君如此賢良,寡人放棄那王位可當真不枉。」但她的唇角隨即就忍不住彎了,眉目流轉生光,笑靨如花盛放……蕭憐葉卻是用雙手正了正她發上的那頂花冠,深深凝視著溫柔笑道:「以後在咱們家裡,小雪你還是名副其實的女王。」
沈落和雷雷來到門外時趕上的正是這一幕,一時簡直不敢踏入。傳說中的美人四態果然不是瞎說的,鏡中貌,燈下影,隔簾形,睡初醒……金帳中的一對璧人此刻正是隔著水晶簾倚在菱花鏡旁,又都是前所未有的盛裝打扮,熠熠的燈光照耀在亦真亦幻的雙重麗影上,當真是耀人眼目活色生香。
赫連撫雪是坐著的,雪蓮的婚服極為繁麗,層層長裙柔曼如煙舒捲如雲,鋪展在地上的紗裾真像是一朵千瓣清蓮在盈盈盛開,又像是月光流瀉於湖麵。蕭憐葉那漢裝的錦袍繡帶這時就顯得相對簡潔多了,衣袂翩翩長身而立,姿容秀色是一種毫無雜質明珠潤玉般的純淨動人,兩人一坐一站,真是一個如嬌花照水,一個如玉樹臨風。他們倆隻是眼眸靜靜相視,看得見的柔情就像漣漪一樣徐徐蕩漾了開來,秋之草原彷彿變成了春江花月夜,無限的甜美溫存。
沈落和雷雷哪還能叫得出聲?幸虧那小兩口已被驚醒,回眸都是一笑,赫連撫雪挽著蕭憐葉站了起來。
草原上的其他人們馬上也就全體會到沈雷剛才的那種感覺了……這時禮花又剛從金帳背後砰的一聲騰起,第一叢還是最大的號稱「孔雀開屏」,隻見剎那間有千百道璀璨的銀線同時噴薄而出,就像一把巨扇般刷然打了開來,寶石藍的夜色被照耀得雪亮通明,滿天星河彷彿都在瞬間倒瀉其上。而那對新人就在這樣的背景下攜手從光扇底部走了出來,斂聚了天地間所有的華彩。
繽紛花瓣揚起如雪,滿天焰火在身後綻放,他們並肩接受了神官和朋友的祝福,一路穿過了無數的尖叫驚歎和震滯目光……猩紅軟氈的盡頭處,是從一莖山上垂下來的一彎吊籃。上麵綴滿了數不清的奼紫嫣紅的綺麗花朵,就像是一艘異彩紛呈的仙界小船。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的景象。」上船的時候,就連蕭憐葉自己都忍不住發出了夢囈般的喃喃。
赫連撫雪握緊他的手:「小葉,我早就說過會補給你一個最盛大的婚禮的。」
這話說起來似乎性別錯位得很可笑?但其中的辛酸也真是隻有他們自己才清楚……想當初,他刀馬嫻熟,通曉詩書,少年英武;卻為了她闖蕩江湖,風餐露宿,吃盡了千辛萬苦……
閉目回首前塵路,赫連撫雪隻覺得身心皆恍惚,萬幸人間尚有真情,她的蕭郎從未陌路。今夜終於能共結連理洞房花燭,倚著的那懷抱也依然溫暖如初,她情不自禁的反手用力把他抱緊,默默的長籲了一聲:「多謝上蒼垂顧。」
蕭憐葉也正沉浸在上蒼的垂顧中,因為吊籃緩緩的向夜空升去,他們彷彿是乘著小船在銀河雲海中破浪遨遊。
仰望隻見頭頂繁星閃爍,對麵平視是五彩繽紛的煙花朵朵,腳下的篝火則逐漸在收縮,直到變成了一個個橘紅色的小點,在黑幕般的大地上就像一條閃耀流動的燦爛光河。這樣的美景有誰見過,蕭公子也不禁驚愕起來:「小雪,今夜到底點了多少火?」
「你不是曾經給我點過九千九百九十九處炸藥嘛?我還了你九千九百九十九叢篝火。」
「你別告訴我用的都是一莖山上的神油啊。」
「告訴你,還真是。」雪蓮女王沉痛點頭道:「那口井都幾乎被掏空了,這可是我幹過的最罔顧國民的一件事。」
「呃,奢侈奢侈真奢侈。」蕭公子在那「美人,你歡不歡喜」的深情注視下,也隻能回以這一句了;接著就用一種歉意中又在強忍笑意的幽幽目光向山腳下的雪蓮國民們望了過去,自言自語的道:「咳,幸虧我不愛吃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