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遙遙大漠,漫漫風沙。風雪飄搖,冽冽如許。

遠遠可以看見一隊如長龍般的隊伍迎著風沙從大漠深處向這邊行來,不疾不徐。

車馬披紅掛綵,十裏紅妝映白雪。

突然馬車兀地一震,車輪陷進裡雪坑裡,木闌棲身子猛然前傾,額角重重磕在車窗上,碰得生疼。

木闌棲緩緩睜開惺忪的睡眼,車內光線雖是輕柔卻仍是覺得刺目,她緊蹙著眉頭,伸手揉了揉額角,痛楚麻木了她的神經,思維有些許混亂。

緩了緩,她突然意識到什麼……

不對啊,記得自己明明是投井了,應該早就被淹死了才對。

那種被冰冷刺骨的井水泡著的感覺之間仍能感受得到,冰冷的無助感,無盡的恐懼深入骨髓,那冰渣在身體上滑過一道道傷口,卻遠不及心口的痛,那種無力的感覺或許隻有在死的那一刻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吧。

在跳下去的一剎那她是後悔的,後悔沒有換一種安逸的死法,在大冬天裡投井當真是作死啊!難道後來被人救上來了?這又是什麼地方?一連串問號鋪頭蓋臉砸進腦海裡,她有點懵。

隻聽窗外隱隱傳來一陣陣「嘿喲—嘿喲—」的聲音,繞得人心煩意亂。

「公主您沒事吧?先喝口熱茶壓壓驚吧……方纔那車□轆陷入了雪坑裡,這會子那些士兵正在想法子拉馬車上去此處再行三十裏路便是南潯國地界了。」

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丫鬟聽見有響動,匆忙掀開簾子趕了進來,手裡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盞遞上前去,垂眉柔聲道。

木闌棲接過茶盞,驚訝地抬眼看著她,細細打量,這不是琳嵐嗎?……她不是死了許久了麼……莫名地恐懼感湧上心頭,她極力地壓抑著,雙手緊緊捧著茶盞,拚命掩飾著自己的緊張,「你……是琳嵐?能告訴我這是什麼地方嗎?」

琳嵐聞言詫異地抬起頭來,卻很快隱了去,不動聲色地回話道:「奴婢是您的婢女琳嵐……是國相吩咐奴婢照顧好公主的起居,如今公主是要去南潯國和親啊。公主昨晚哭鬧了一宿,許是沒有休息好的緣故,有些神智恍惚罷……」

馬車又一震,隨即便緩緩動了起來,搖搖晃晃。

「哦……興許是這緣故,頭昏腦脹的都有些神智不清了……你先下去吧,我再歇息一會子。」木闌棲撫了撫額,略顯疲倦地應道,內心早已洶湧澎湃。

琳嵐應了聲打算起身退下,木闌棲像是想起什麼,忙吩咐道,語氣頗為急切,「幫我拿一麵銅鏡過來吧。」

琳嵐應了聲,不一會兒呈上來一麵小巧精緻的鏤花銅鏡,便退了下去。

幾輛馬車中間由板子及鐵鏈連著,是互通的,隔壁便是幾個丫鬟婆子待的地方,喚起來也極是方便。

木闌棲捏著銅鏡,手微微顫唞著,她不可思議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儼然不過十三四歲摸樣,小巧的五官還未長開,唯獨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像黑寶石一般璀璨,卻有些紅腫,睫毛上還掛著淚花,這模樣分明……分明就是十二年前的自己啊——原來時光真的可以倒流,她想哭亦想笑!哭自己上輩子的愚蠢,笑自己竟能有如此機遇。

她記起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她剛好十四歲,要遠嫁南潯國,然而她並不是真正的荷涼國公主,而是代嫁公主。

那時的她知道真相後,極力反抗做個待嫁公主,沒日沒夜地哭。

「有什麼事就進來說吧。」木闌棲用餘光瞥了瞥車門處,她早留意到那簾子被掀了又放下,然後又悄悄掀起,卻始終沒有人進來,有些奇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