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生活不是江湖,靠義氣就能混下去(1) (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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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詩歌跟陳洹從民政局出來的時候,手緊緊地攥著挎包的帶子。

天空是難得的晴朗,碧空無雲,她抬頭看了看天,逼退眼裏的淚水。

“對不起。”陳洹艱澀地說。他的心被一雙大手扯得生疼,想要痛哭一場,卻隻是這麼無言以對地看著深愛的女人。

雖然離婚是楊詩歌提出來的,但他答應了他就是個混蛋!就是個人渣!他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怎麼可以這麼決絕和殘忍?那也是他的孩子呀!他就這樣放棄,就這樣撒手不管了嗎?

可他有什麼辦法?他無從選擇。

陳大河在工地上出了事故。

那天晚上他和一個同事巡邏的時候,看到有幾個人在工地裏偷鋼筋,他追了上去,沒想到自己摔了一跤,一根鋼筋插進他的腹部,他當時就昏死了過去。

楊詩歌等人到醫院的時候陳大河已經被送進搶救室手術,送他來醫院的同事滿身是血,口齒發顫地說,“他追上去的時候那些人都跑了,我讓他慢點慢點,天那麼黑,工地那麼亂,我也生怕摔著了,可他就是連命都不要了。”

馬桂花嗚嗚地哭起來,“老頭子,不就是個工作,你把命搭上值不值呀!”

楊詩歌扶著婆婆,心裏難受極了。

要不是為了給他們生活貼補,要不是因為給安安治病,公公根本不用出去找工作。

她在心裏暗暗祈禱,像公公這麼好的人千萬不要有事,她好不容易才有了一個完整的家,有疼她的父母,她不想失去。

那根鋼條刺破了陳大河的脾髒,醫生切除了一半的脾髒,好歹保住了他的性命。

隻是工地的老板不肯出錢給陳大河治病,說誰知道是不是追小偷,也許是自己不小心摔了卻賴在他們身上,何況他們沒有簽訂正式的合同,老板根本卻不認賬,隻是派人送來五千塊錢說是出於道義給的。

陳洹去找了幾次,越找越灰心,老板幹脆躲著不見,再問就說是出國了。

陳大河清醒過來說的第一句話是,“我不治,浪費錢!”

他拒絕吃藥,拒絕護士給他打針,因為他知道這些錢是留著給他孫子看病的。

家裏一下子有了兩個病人,天災人禍不過如此,他躺在病床上老淚縱橫,一屋子的人都哭了。

楊詩歌潸然淚下,“爸,您得好起來,您好起來了才能掙錢給您孫子治病!”

“爸,閔老板說了醫藥費全算他的!”陳洹哭著撒謊,“您別擔心,不會用了您孫子的錢。”

“那我能不治,把這錢給我孫子嗎?”陳大河虛弱地說。

“爸!您要是不治,安安也不治了!”楊詩歌抹著眼淚,哽咽著說,“安安是我的兒子,您是我爸,都是我的親人!”

在眾人的安慰下,陳大河這才同意治療。

可是從於曉彤那裏借來的錢用來支付了公公的藥費,那邊安安的治療就不得不暫停下來。

楊詩歌知道於曉彤為了給台裏交上質保金和押金把房子都抵押了,她也沒有多少錢了,她不能再麻煩她了。

陳洹找她商量,“要不我們把房子賣了吧。”

“房子還差著貸款,再說賣了你讓爸媽以後住哪裏?”楊詩歌不同意賣房子,一大家子總要有個房子安生立命。

“可是安安的治療……”

楊詩歌就把心裏糾葛了許久的念頭說了出來,“陳洹,我們離婚吧。”

“你在說什麼?這個時候!”

“我想了很久了。安安的病是個長期的過程,康複得幾年、十幾年或者是一輩子。他需要很多的錢,也需要我全心的照顧。”

楊詩歌說出這些來,心都在滴血。

她愛這個家,從心底裏接納了公婆,可是正因為她接納了他們,才想要為他們著想。

跟公公不願意治療一樣,她也不想成為這個家的負擔。

她知道,雖然公婆沒有再提,但他們的心裏是盼著他們可以再生一個孩子的,一個健康的孩子。可楊詩歌已經下定決心不再生孩子分散自己的精力,這對公婆不公平,對陳洹也不公平。

她靜靜地說,“爸媽年紀都大了,他們不能再這樣操勞了。而安安會成為他們的心病,會成為你們的負擔。何況,你是獨子,你得為陳家要一個健康的孩子。”

“不,我不同意。”陳洹堅決地說,“我會照顧好這個家,照顧好爸媽,也照顧好你跟孩子。”

“陳洹,你有能力嗎?”她悵然地歎氣,“放手吧,讓爸媽過得輕鬆一些。”

“你呢?”陳洹握住她的手,“你怎麼辦?”

“我已經想過了。”楊詩歌艱澀地笑,“我帶著安安去我爸那裏。他那裏還有個小旅館呢,我去那裏住,讓他幫我看看孩子,我可以去找份工作。”

“不行!”陳洹連聲拒絕,“我怎麼都不會同意的!我們是一家人,這個時候誰也不能撒手。”

楊詩歌緩緩地把手抽了出來,“那是你的父母,你忍心讓他們這樣過嗎?”

陳洹的眼淚流了出來,痛楚的感覺,無望的感覺,糾葛矛盾的感覺……

他想起父母蹣跚在大街上的背影,想起父親熬夜守更的辛苦,想起母親每日奔波的操勞,也想起妹妹不得不打零工賺生活費的無奈。

有時候他真的不想要管這個孩子了,因為這個孩子真是個拖累,是個負擔,他理解楊詩歌的愛,但他卻做不到,因為另外一邊同樣是他的親人,他的心被切成好多瓣,每一瓣都血淋淋地疼,上有老,下有小,這沉重的負擔,壓在他三十出頭的年紀裏,苦不堪言。

“我已經決定了。”楊詩歌深吸一口氣,“等爸出院以後,我就帶著安安搬走。家裏的錢都留給你,我什麼都不要。我爸,我爸還欠著我錢呢,他會管我的。”

那一次談話以後楊詩歌隻是盡心盡力地伺候在公公的病床邊,旁人看著都羨慕不已,問這是你女兒呀?陳大河都驕傲地回答,這是我兒媳婦。

楊詩歌的心裏充滿了悲傷,她能孝順他們的也就這些日子了,以後他們就從家人變成親戚,是的,是親戚吧,偶爾往來。

陳洹在夜裏輾轉反側,他在遲疑,在掙紮。生活就像一個巨大的黑洞,帶著未知的恐慌。

楊詩歌跟他說離婚的事暫時不告訴父母,她知道他們不會同意的。可這也是她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了,離開這個家,減輕他們的負擔。

看著安安的時候,楊詩歌又有了力量,這就是支撐她堅持下去的源頭。就算再苦再累她也會照顧好這個孩子,讓他得到最完整的愛,最有希望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