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其實,全不用那麼費事的。”
小周說著緩緩張開了手,他的手很漂亮,指尖略呈玫紅色,肌膚是透了明的白,尾指微蜷著,有似午夜裏含香未綻的蘭花。
“嚴大人的意思是——”傅晚燈俯了身子半爬在桌麵上,隔著氤氳的茶霧,看他白的全無血色的臉,眉心間一點紅痣,吞吐掩映,嫵媚中隱隱藏了幾分殺氣。
小周微抿了唇角,分明是個欲言又止的的光景。傅晚燈深知他的難處,便一手指了天地道:“此事謂為機密,如若讓第三個人知曉,你便抉了我的舌頭去。”
小周淡淡道:“別人倒也罷了,隻是聖上那裏,我委實不好交待。”
傅晚燈笑了:“你不說,我不說,聖上即便眼能通天,他又從何而知呢?”
小周隻是看了自己的手,半晌才道:“那般說法,明明——就是要放他一條生路的。”
傅晚燈壓低了聲音道:“嚴大人什麼時候倒變成菩薩心腸了,你隻可憐他,卻為何不肯可憐我?”
小周靜了許久,指尖忽然淩空一劃,按在了緋紅色的八仙桌上:“剝皮不見血,卻又有什麼難處!”
傅晚燈微挑了眉峰道:“還要請嚴大人指教。”
小周音色清冷,不帶半分塵俗之氣的娓娓說道:“隻用冰水鎮了短刀,在人的天靈蓋上開四分長的一道刀口,灌了水銀進去,水銀遠重於血,自可將皮肉分離,人在劇痛之下,身體猛力上竄,從刀口裏鑽出來的,便是赤條條活生生的一團白肉,莫要說是血,就是眼淚,也讓他掉不出一滴。”
傅晚燈忍不住微微打了個寒戰,卻看嚴小周仍是一臉雲淡風輕的模樣,隻是眉心間那顆痣,紅的越發鮮豔欲滴了。他強笑了一聲道:“大人果然是好手段,真讓傅某佩服之至。”
小周微垂了眼簾道:“你也不要佩服我,隻管好好閉了那張嘴,若有一點風聲泄露出去,就莫怪我用這些法子炮製你。”
傅晚燈忙離座屈膝,跪在他麵前道:“大人肯心疼我,我怎麼又能讓大人為難,便是天打雷劈,傅某也絕不會吐露一個字。”
“這我便放心了。”小周站起身,撣了撣纖塵不染的白袍,柔聲說道:“經此一案,傅大人必將位級人臣,這一跪,小周可再受不起了。”
傅晚燈連忙道:“嚴大人的大恩大德,傅某將永世銘記在心。”
“這話,傅大人記得就好了。”小周將雙手揣進了衣袖裏,推開密室後門,緩緩走了出去。
事隔半月之後,陳氏一族私藏皇袍一案終告了結。犯首陳浩然被皇上禦筆親判剝皮不見血之酷刑,刑部侍朗傅晚燈巧施妙計,由此而聲名大起。
三天後,傅晚燈遷升戶部尚書。
這一日,皇上隻說有些事情要交待傅晚燈,要他到禦書房外候旨。
傅晚燈夾了奏折一早便去了。正是蠟月天,剛下過一場大雪,天氣冷的連手都伸不出來。他穿了夾棉的朝服,遙遙就望見一人跪在雪地裏,一般式樣的官服,穿在他身上就顯得份外單薄,跪了顯見是有些時候了,膝頭的積雪都化進了衣褲裏,傅晚燈不覺輕呼了一聲:“嚴大人,這是……”
一旁侍立的太監尖聲道:“傅大人,聖上有口喻,任何人也不得和嚴大人說話,皇上在裏邊忙著呢,您先等一會,奴才這就給您通報去。”
傅晚燈隻呆呆的看了小周,他們是同榜及第的進士,明裏暗裏很受了他不少恩惠,又深知他身子不好,是在小時候就落下的病根了,這般天寒地凍他又哪裏受得了。正在躊躇間,卻聽太監高喝一聲:“皇上有旨,宣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