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小漢奸狗腿子,盡幹些吃裏扒外的勾當!”他捏住嗓子學他母親講話,把曲無波逗得彎了腰伏在他肩上直笑得一抽一抽的。
他幫她拍著背,柔聲說道:“難為我一番苦心,你倒還偏不領情,我這也是想讓你早點嫁到我們家來。”
曲無波被他說得赧然,直起了身子嗔道:“誰說要討好你母親,要嫁到你家來了?臉皮真厚,淨自說自話。”
莫北原一把攬住她肩膀笑說:“莫家的媳婦非你莫屬了,你不認都不行。”
曲無波掙了一掙,沒掙脫,也就任由他攬著了,她靠在他肩上,聞著他身上幹淨清爽的皂角味,覺得一顆心都是甜絲絲,暖洋洋的。
仿佛一生一世都是這樣的好時光,永遠也過不完似。
曲無波回到家,照例又是一頓輪番轟炸,好容易吃完了飯,傭人收拾了碗筷,方才散去。趁眾人回房了,她徑自走到偏廳,隔著一叢鵝黃色文心蘭花的高幾上,她撥通了電話。
“喂,你好,找陳公館。”她一手拿著柄一手攏著話筒,語氣輕柔:“這裏是津北曲公館。”她背脊挺得筆直,伸手撥弄著旁邊的文心蘭。鵝黃色的花瓣上有斑斑點點的棕色紋路,像提著裙子的小姑娘,煞是活潑可人。
電話很快被接起來,那頭傳來曲含章柔軟的嗓音:“無波,是你嗎?”
“姐姐。”曲無波嗯了一聲,“你好嗎?”
“挺好的,你呢?聽說你今日去他們家了,一切可都順利?”
曲無波略略跟她簡述了一遍,便轉了話頭:“我聽說現如今棉紗紡織工業出了些問題,姐夫的廠子還好吧?”
電話那頭驟然沉默了一會兒,那沉默攪的曲無波越發心慌了起來,半晌才聽曲含章說:“是受了點波及,不過立夫已經在想辦法了,不久就會好起來的。”
曲無波鬆了口氣,她點點頭,又想到電話那頭的姐姐自然是見不到的,不由得有些好笑,她安慰道:“一定會沒事的,紡織業畢竟是輕工業重頭,老百姓就算沒錢,也不能不吃不穿的。”
“嗯。”曲含章在那邊輕笑了笑,然而喉嚨中卻帶了澀然,“好了,掛了吧,電話費這麼貴,待會兒又要被太太嘮叨了。”
曲無波道了聲好,掛斷了電話。她一路慢步回了房,然而不能安寧似的,她覺得姐姐今天異常沉默——縱然她從來也沒有話多的時候。
她想著最近應該去看一看姐姐,她結婚兩年多,她也沒去看望過她。然而她接下去就忙得沒時間了,隔了一個禮拜她就被分派到培真中學實習,因為離家裏比較遠,她申請了宿舍。隻能周末回家一趟。
離開這座深進幽曠的大宅,她覺得連呼吸都輕鬆得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章】
綠罩燈在泛黃的牆壁上投出泠泠的光,夜更深了,靜的能聽到紙上沙沙的聲音。外頭偶爾傳來兩聲蟋蟀的鳴叫,仿佛是知道自己不能語冰,更吼得聲嘶力竭。
曲無波伏在案上批改課業,外麵套了一件羊絨毛衣,在十一月的深秋到底單薄了些。暖光投到她臉上,更讓她清妍雪白的麵孔泛出柔和光芒。她停了筆,將鋼筆套子拿在手中把玩,她看著自己的手,蔥根纖細,圓潤白嫩,一看就是一雙不沾陽春水的手。這樣的一雙手隻能拿來寫寫文章,若做他用倒是糟蹋了。
她走到窗口,她的宿舍在二樓,一棵梧桐樹正好擋在前麵,窗台上爬滿了薔薇藤,花已經謝了,隻剩下葳蕤的藤蔓。
月已中天,月露清冷,梧葉飄黃。
她按了按發緊的太陽穴,啪嗒一聲將綠罩燈關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