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護衛等的就是這個命令,此刻撲殺上來,猶如舔著吻部垂涎許久的狼群,爪蹬齒寒,一躍而上,惡鬼般要將獵物撕咬入腹!

葉武絕望吼道:“走啊——!!還不滾!師父的話,你是不是從來不聽?!!”

段少言隻是護著她,竟是心平氣和的:“你看,這麼多人,我走不掉的。”

他一記鞭腿掃翻三四個人,然而“砰”的一聲槍響,手臂上已中了一槍,霎時間血花噴湧。

段少言說:“隻能一起走,或者一起留。”

密密實實的槍林彈雨卻毫不容情,朝著他直擊而來,段少言目光一沈,將葉武護在身下,嘴唇貼在她耳邊,輕聲的喃喃像是他們無數次枕席間歡愛時的溫言蜜語。

那時候,她竟自負又天真地以為,他所說的喜歡,都是假的。

鮮血如註,剎那蓮華。

他說的是:“不過師父,要走也要我先走,抱歉,太自私了,我看不得你在我麵前出事。”

“段少言——!!!!”

沒有逆轉,沒有救贖。

最沈悶的一槍終於響起,子彈穿透他的胸膛,一朵細小而纏綿的紅色花朵飛濺著綻放,輕輕飄落在葉武蒼白的臉頰上。

葉武瞳孔猝然收攏,撕心裂肺嗓音扭曲:“不要!!!”

目眥盡裂,眼淚滾滾而落。

流淚一瞬,廳堂間妖風驟起,葉武竟然在瞬息間容顏盡變,皓雪白頭!

她所修心法,最大的忌諱是便是心緒激蕩,唯有神思不動,情感不泄,才能緩衰緩老,才能久活於世。

因此她從來不敢對任何人動心,從來不去為任何人傷心,從來不會去極度地感激、極度地喜愛、極度地憎恨、極度地思念一個人,從來不敢,從來不願,從來不想。

但此時此刻,戒律終破。

如此多年來的固守堅持,一朝灰飛煙滅,長河日落。

眼淚順著臉頰滾滾滑落,八方風起,雲氣聚合,葉武原本黑白半摻的長發在頃刻間白首,萬仞銀絲悲涼如斯,像是天地間茫茫白雪,此刻都落於她的肩上。

白夜驚愕至極,惶然後退著,白夜嘶聲道:“你到底——你到底是什麼人?!!!”

葉武沒有去看他,她跌坐在光潔冰冷的地麵,潔白的長發鋪了一地。

她緩緩擡起臉來,看向段少言。

那人當真是英雄出少年,從小就是這樣,處變不驚,沈冷肅斂。眾人皆驚的四散於旁,隻有他還半跪在獵獵刮起的妖異邪風裏,一雙眼睛沈寂溫潤,默默地,凝視著她。

隻是胸口已有一絲絲血縷縷滲透而出,轉眼浸濕了衣襟,如同牡丹吐火,鳳凰飲露,淒艷而壯美。

段少言拿手捂著胸口的傷,血水順著指縫不住地往下淌。

他望著她,睫毛輕輕顫動著,目光很是溫柔。

他幾乎是嘆息著的,慢慢地,一寸一寸擡起手,帶血的指尖,輕輕彈了彈她的額頭。

“你……其實不是叫葉武吧?”

他微微笑著,嘴角也慢慢溢出血沫,“身份證是假的,用的名字千奇百怪,沒有一個是真的,我都查過。”

葉武流著淚,朦朧地望著他。

段少言微笑著,神情溫柔:“師父,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叫什麼名字?”

“我……在下……孤月夜門下徒,曉霜真人,葉靈夕。”

邪風吹的燈火滅去數盞,大廳光線昏昏沈暗,她容光消瘦,目光中萬轉千回,似有千般言語,卻終是隻慘然一笑,說了句。

“初次見麵,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