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五郎……”

雪白的床,雪白的被褥,一個長發飄飄的女孩躺在床上,身著一身血紅色長裙,衣領及袖口處燙有金絲花邊,裏衣雪白,襯著她膚色如玉。漆黑濃厚的長發散落在臉邊,中間夾雜著幾縷細辮,乍看下有點兒蒙古姑娘的範兒。頭上幾乎沒有裝飾,隻留一片銀絲飛簪別著,配上手腕上的銀質貴妃鳳紋鐲子,通體一副世族貴女,紫色的眼妝,端莊中卻顯嫵媚。

少女看上去還沒成年,她似乎做了噩夢,眼神緊閉,滿頭大汗,雙手無意識的抓著被角,牙齒咬破了嘴唇,開口是帶著北宋末南宋初的方言,很別扭:“五郎……李姐姐,不要去,你會死的,不要……”

夢中,那個身高體壯、背刺“精忠報國”的男子,此時還隻是個二十多歲的參軍效用,他抱緊懷中的女孩,堅毅的臉龐閃過不忍,卻依舊接過官家頒布下的聖旨,前往城牆處增兵。

時光空空過霜年,漫天火光,來自那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城破人亡……

嶽曼穿著一身紅衣,那是她打暈李師師給自己換上的,漂浮在臨安城上空,看著腳下一片人間地獄,自家一代忠良全遭奸人所害,耳中徘徊著多年後五哥那首《滿江紅》: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士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啊——”

嶽曼猛地睜開眼睛,支起上身,激烈的喘著氣,眼中滿眶淚水不受控製的流下。

三分鍾後,嶽曼緩了緩氣,擦幹眼淚,她是嶽家女,從小跟著哥哥們參觀軍營,上馬打獵,若說別的貴女驚夢躊躇,她嶽曼可沒那麼膽小。

嶽曼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已經被刺殺了的,自從做下代替舞技師父師師姐的決定,她就沒想過活著走出皇宮。那麼,現在這又是哪裏?

她打量四周,發現屋子雖小,卻五髒俱全。除了身下這張過度柔軟的床鋪外,其他的擺設都是自己熟悉的。

床邊的裝飾櫃和繡墩,桌上幾尊常用的粉盒,燭台燈籠,穿過熟悉的水晶簾子,後房是個小廚房。嶽曼雖為嶽父嶽母老來女,也勉強能擠進臨安三流貴女行列,生活起居卻並不奢靡,除了上私課,她很喜歡研究食譜,時常自己做些小食。

尋常家女子擁有個人小院,嶽曼隻要一間不大的閨房和小廚房即可,也無需仆婦侍候。

一切都與家裏的景致相似,可嶽曼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她的家早在金人入侵臨安時沒有了,她浮於空中看的一清二楚。

那麼——她看向那扇唯二不同的:棕色大門。

打開大門,就像打開了一個朦朧而嶄新的世界。

即便是嶽家女,見到眼前的情景也是震撼的。

一排排棕色的木架,一扇扇一模一樣的大門,架子上排著許多花樣文字的書籍,她卻都能看得懂,又說不出來。大門都是緊閉著,空曠的走廊上沒有一盞燈籠燭台,卻亮如白晝。兩頭有個旋轉扶梯,她從未見過如此高的宮殿和精致的設計。

“你是誰?”清晰明快的英倫腔。

嶽曼嚇了一跳,轉過身子,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無比陌生的……海外人,皺起了眉。

深棕色的天然卷發,挺拔頎長的身材,還有那微微揚眉專注你時的藍綠色瞳眸,不同於中原人細膩平整的容貌,過高的體型配著深邃的五官,顴骨也很高……有些像臨安市集上溜達的波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