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有沒有玉麟,真的是不一樣,沒有玉麟的世界是蒼茫,頹然的。
這個年紀的男人,如喬岫藩,從來都以為情感不是在生命中居首位的,遇到了對的人是幸運,遇不到也隻是微微感歎,然後繼續生活。
沒料到,情感對這個年紀的男人來說仍是致命的,如水,如空氣的情感,沒有了,任何人,任何年齡的人都會萎謝。
不用再去分辨這樣的情感是不是愛情,這樣的情感本身就比愛情致命。
喬岫藩在櫥窗裏瞟到自己的臉,越來越多的銀色發絲,憔悴疲乏的眼神。
走著走著,人聲鼎沸的餐館排著長隊。
陶思仁的餐館生意越來越好。
喬岫藩走進去,早已沒了位置,看看靠窗的位置,那個位置曾經是屬於自己和玉麟的。
觸景傷情,喬岫藩轉身離去。
走了沒幾步,身後有人叫他。
喬岫藩回頭,原來是陶思仁,他從熙攘的客人中穿出來,有些氣喘籲籲。
“喬老板。”陶思仁笑著。
“生意很好,很忙吧,我想嚐嚐新菜都沒位置了。”喬岫藩微笑。
“是啊。”陶思仁擦擦額頭上的汗。
兩人對視,彼此微笑,靜默了會後,喬岫藩開口:“你見過玉麟嗎?”
陶思仁一怔,隨即搖頭:“去年他來找過我,說是要回老家看看,和我告別。”
“哦,是嗎?”喬岫藩麵露失望。
“怎麼了?他還沒有回來嗎?”陶思仁問。
喬岫藩不語,半晌後開口:“我想我是失去他了。”
陶思仁一驚:“怎麼會。。。
“是我不好,沒有珍惜。”喬岫藩笑笑,“我的確配不上他,所以他。。。他不要我了。”
陶思仁一愣,他從未看見在商場上叱吒一時的喬岫藩居然有現在這樣無措的表情。
“玉麟。。真的很好。”陶思仁說,“值得任何人對他好。”
喬岫藩點頭。
“我其實。。一直很喜歡他。”陶思仁想了想,還是說出了心裏話。
喬岫藩淡淡地笑:“我知道。”
“是嗎?”陶思仁又是一驚。
“你知道嗎?我以前對你還有芥蒂。”喬岫藩笑笑,“但是我現在常想,現在隻要玉麟能回來,即使不和我在一起,也不要緊,隻要能看見他就可以了。”
陶思仁覺得自己有些錯覺,他看見喬岫藩說話的時候眼角有點亮光。
喬岫藩撇了撇頭,又自然地轉身離開。
回到家,喬老太已經坐在沙發上了。
“回來了?”喬老太問。
喬岫藩點頭。
“你好多天沒去事務所了?”喬老太皺眉。
“也沒什麼事情。”喬岫藩笑笑,“懶得去。”
喬老太不語,心裏知道兒子已無心於工作。
“晚飯吃了嗎?我讓阿姨準備。”
“隨便吃點就好了。”喬岫藩鬆鬆領帶,笑笑。
“玉麟還沒有消息嗎?”喬老太坐近兒子,拍拍他的肩膀。
喬岫藩閉上眼。
“媽,我好像比那時候更難受。”
喬老太一驚,看著兒子頹靡的樣子,心裏作疼,這大半年來,兒子越來越瘦,頭發銀絲瘋得長出來,眼角的細紋也越來越多,在苦澀的笑容時,尤為明顯。
“岫藩。。”喬老太說不出話來,隻是掉眼淚,“你不能這樣半死不活的樣子,你讓我怎麼辦。。。。。。。
“媽,我昨天夢到玉麟回來了,他不怪我了。”喬岫藩笑笑,“那個夢挺好的。”
喬老太隻是抹眼淚。
“我常想,玉麟是不喜歡事務所的工作的,他不喜歡應酬,不喜歡斡旋。”喬岫藩靜靜地說,“如果時光倒退,我會帶他回小鎮,和他生活,每天寫寫字,看看書。”
喬老太抽泣。
“媽,我這樣會不會太沒出息了?”喬岫藩笑笑,“是沒出息吧,但我就是這樣想的。”
飯畢,喬老太歎氣回了家,喬岫藩一人坐在空蕩的客廳裏,對著他的那隻銅製鍾擺正一分一秒地走著,聲音極輕,隻有無聲時才能感覺到,那種微微咬齧神經的聲音。
喬岫藩將臉捂在手心裏,他害怕聽到這樣的聲音,每一聲都挑動著他的神經,每一秒,玉麟就離他遠一點。
他想哭。
他已經多年沒掉眼淚了,連哭泣這個反射功能都快消失了,眼睛幹澀,卻掉不出眼淚。
但是他想哭,這些年,無論多麼傷心,悲痛,失意他都沒想過掉眼淚,而這次,他是真的感到了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