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說:"雖然傳統的心理治療認為必須要找出病因,但是很可能童年期有一些引起神經官能症的原因,到成年期卻另以純然不同的因素使神經官能症獲得緩解。"

心理情結、衝突及創傷,常被認為是神經官能的原因。其實,有時候更好說它們是神經官能症的症狀而非病因。當潮汐低落,暗礁就顯現了出來,但暗礁並非是低潮的原因。如果沒有某種情緒的低潮,憂鬱症又是什麼呢!同樣的,內因性憂鬱症患者(endogenous depressions,千萬不可與神經官能性憂鬱症相混),很典型的症狀之一是"罪惡感"。其罪惡感並非造成憂鬱症的原因,而是因情緒低潮,使其浮現出意識的層麵來了。

至於神經官能症的真正原因,姑先不論其為生理性或心理性的精抻官能症,可能像"預期的焦慮"這類"反饋機質"是重要的病理因素。畏懼症有其症狀,此症狀又加強病人的畏懼。類似的鏈狀情況也可在強迫症患者身上看到。強迫症病人與縈擾他的思想奮戰,然卻反而加強其作祟的力量,因為壓力引起反彈作用。但是如果病人停止與他的強迫思想作戰,而用諷刺的方法嘲笑它們一番;於是就在應用這種矛盾取向法之時,其惡性循環作用被切斷了。症狀獲得減輕最後終至萎縮。那些並非由於"存在的空虛"而引發症狀的幸運病例,不隻可成功地減輕他們病態的畏懼,甚至到最後可完全痊愈。

我再重複一次:預期的焦慮要以矛盾取向法來克服;過分的意願與過度的反應要以"減反應作用"來克服。然而最後,這些方法都隻是方法;除非我們引導病人再度發現其生命的意義及天賦使命,否則仍不能徹底協助他。

神經官能症患者的自我關心,無論是自憐或自我輕視,都將使情況更壞,而其治愈的生機卻是"自我超越"(self-transcendence)。

215 集體性神經官能症

15 集體性神經官能症(The Collective Neurosis)

每一個時代都有其集體性的神經官能症,同時每一個時代都需要它自己的心理治療法以應付之。現時代的集體神經官能症可以說是"存在的空虛"。"存在的空虛"是一種個人性的"虛無主義"(nihilism),而虛無主義可界說為"生命沒有意義"。如果現時代的心理治療學無法脫離虛無主義哲學的撞擊與影響,那麼充其量它隻代表了集體性的症狀,而沒有治療的效果。這種脫離不了虛無主義的心理治療,通傳給病人的並非真正"人"的圖像,而隻是一張漫畫而已,雖然它不是故意這樣做。

首先,心理治療學有一個危險,將人看成"不過爾爾"(nothingbutness),人隻是生物學的、心理學的及社會學的狀態,或隻是遺傳與環境的產物。用這樣的觀點來看,人就不成其為人,而成為機器人了。並且因為否認了人的自由,反而更助長了神經官能性的宿命論主義。

當然,人是"有限"的,因此他的自由也受到限製。但是人並非具有脫離情境的自由,而是麵對各種情境時,他有采取立場的自由。舉個例子,我當然對自己的灰頭發沒有責任,但是我沒有去理發店染發(如同許多女士所作的)卻由我自己負責。因此每一個人都有大量的自由,即使是像選擇發色這樣的小事亦然。

216 泛決定論的批判

16 泛決定論的批判(Critique of Pan-determinism)

精神分析時常為人所詬病的即其所謂的"泛性主義"(pan-sexualism)。但我懷疑這樣的譴責是否正當。因為我認為其更錯誤與更危險的是所謂的"泛決定論","泛決定論"忽略了人麵對任何情境時有采取立場的能力。人並非完全被製約及被決定的,而是他自己要決定向情境屈服還是與之對抗換言之,人最後是自我決定的。人不僅僅是活著而已,他總是要決定他的存在到底應成為什麼下一刻他到底要變成什麼

同樣地,每一個人在任何時刻都有改變的自由,因此隻有在有關整個群體的統計學研究之龐大架構中,我們才能預測一個人的將來,至於個體的人格(personality),仍然是不可預測的。任何預測的基礎,皆是用生物學、心理學或社會學的條件來表示。然而人存在的主要特征之一,卻在於他具有超越上述條件的能力。而且,人終究要以同樣方式來超越他自己。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他可以自我超越。

讓我引用齊博士的例子作為說明:我敢說齊博士是我一生中所遇見過唯一像魔鬼般的人物。那時人們稱他為"斯坦霍夫的大屠殺者",斯坦霍夫(Steinhof)是維也納一座大型精神病院的名字。當納粹開始其"安樂死計劃"時,他手中握有所有的線索,並且對當局委派紿他的任務極為熱衷,因此他盡量不讓任何一個精神病患者逃過煤氣間。戰爭結束後我返回維也納,也就是說我逃脫了奧斯維辛集中營的煤氣間之後,我問及齊博士的遭遇如何他們告訴我:"他被俄國人囚禁在斯坦霍夫精神病院的一間密室裏,但是第二天發現門被打開了,從此再也沒見到齊博士。"以後我與其他人一樣,相信他由同伴的幫助逃到南美洲去了。然而一直到最近,有個過去曾任奧地利外交官的人來我這裏看病,他在鐵幕中被囚禁了許多年--首先在西伯利亞,後來在著名的莫斯科盧布拉卡監獄。當我正給他作神經科的檢查時,他突然問我是否認識齊博士在我肯定回答後他繼續說:"我在盧布拉卡認識齊博士,他死在那裏,大約四十歲,是因為膀胱癌病死的。但是,你很難想像他死以前竟會是十足的一個好難友、好同伴。他去安慰每一個人,他活出最高的道德標準。他是我在監獄的漫長歲月中所能遇到最好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