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1 / 3)

惡名

西德尼·謝爾頓

第一章

太陽老早就落在遠方的山頭後麵了,但是"最後機會鎮"的白晝狂歡依然持續著。這

是人們記憶中最酷熱的一次七月四日,空氣中感覺不到一絲絲的風,連主街底端、以木

頭搭建的舞池上所懸掛的中國式燈籠也紋風不動。

"最後機會鎮"的管樂隊穿著紅金相間、不合身的製服,搭配上一張鼓、兩把小提琴

還有一把走調的五弦琴,在酷熱的天氣下,興高采烈地演奏出一支波爾卡舞曲。

十來個各種年齡的壁花像哨兵一樣坐在以帆布為天棚的舞池邊緣,基中之一的麥瑞

琦,從喉嚨到腳踝都包裹在寡婦的喪服中,坐在藤椅邊緣,不自在地變換著坐姿。在她

單調乏味、黑色粗布長服的上衣底下,汗水像蛇一般緩緩地流過雙乳之間。她努力地不

去理會自己的不安以及偶爾向她投射過來的目光,一邊看著一對對恣意歡笑、隨快樂的

波爾卡舞曲在舞池中舞動的人,一邊覺得這一切離自己好遠。

我明天不要穿黑色的衣服了。

這個無意識的想法不請自來,強烈的程度令她自己都嚇了一跳。麥瑞琦向四周看了

一下,深怕自己已經將這個叛逆的想法大聲地喊了出來,但是並沒有人特別注意到她,

這才讓她鬆了一口氣。她的丈夫麥都華去世已經一年,但是與他的死因有關的流言,仍

然每天在她的背後流傳著。

再也不要穿黑色的衣服了。

這個決定一直揮之不去,除了討厭寡婦喪服之外,她也憎惡某些人稱呼她"麥寡婦"。

三十歲就被稱為寡婦似乎太年輕了。

她的父親如果還活著,就會告訴她,她剛受到聖靈的感召,應該加以服從。當她坐

在那兒茫然地望著跳舞的人群時,有個想法使她興奮起來,那就是明天絕對要換下習俗

所要求她穿上的喪服。

她忍受哀悼麥都華的鬧劇已經夠久了,改變的時候已到。

在喧鬧的管樂聲中,她想像著將暗淡的黑色絲綢、黝黑的斜紋布、以及許多個月以

來所戴的孝布統統打包起來的筷感。明天她要穿上灰色,或者甚至是淡紫色的衣服,這

個顏色在著喪服期間被允許的--但通常隻在穿滿兩年的黑喪服之後。

她的婆婆麥蘿琳終其餘生都將會在公開而又誇張地悲歎長子的英年早逝,而且一定

會認為兒媳婦必須再穿一年黑喪服才適當,尤其是像麥都華警長這樣赫赫有名之士,其

未亡人更非如此不可,麥蘿琳會覺得現在就舍棄傳統實在太早了,這些該做的事"一定

得做完,至少是對麥家而言。"

麥瑞琦一想到她的反抗必然會帶來的衝突,忍不住就歎了口氣,但是她那無聲的歎

息在舞者們的歡笑聲與爵士舞步中消失得了無蹤跡。她無精打采地舉起那把她親手裝飾

上黑玉珠和黑流蘇的黑色蕾絲扇,想要扇些微風驅走熱氣。

音樂若能停下來該有多好,她決定下次樂隊一休息就要離開舞會回家去,兒子泰森

與管家黛芬在等她。他們或許已拿出大家下午做好並放入地下室冰櫃的草莓冰淇淋出來

大吃特吃了。

有人碰了她一下,她看向坐在身旁的女人。自封為鎮民饒舌代表的雜貨店老板娘柯

米莉剛剛對她說了些什麼,而且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麥瑞琦繼續扇她的扇子,音樂這

麼吵根本就無法交談,所以她以嘴型說:"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