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北曾有名門宋家,家史淵源,顯赫一時。最輝煌時曾有一門八進士,四將軍,幾乎將南國大半文武要職收入囊中,時人贈與“國柱十二宋”的美稱,令人咂舌。
俗語有雲,剛則易折。
或許是被高人風水倒轉,或許是氣運使盡,曾經一門八進士四將軍的宋家,在人們不知不覺中漸漸衰落。直到宋耀的爺爺這一輩,幾乎不為後輩所知,偌大一個宋家,最高的官銜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知縣,如此人們才開始相信,曾經被無數人踮起腳尖拚命巴結的晉北“國柱宋家”,真的沒落了。
隨著老一輩的退位讓賢,解甲歸田,晉北宋家徹底走下神壇。就連家族賴以生計的古董生意也跟著不景氣,又被小心翼翼地仇家落井下石,狠狠陰了幾計,幾處總行徹底關門大吉。宋家這株大樹傾倒後,大樹下乘涼的家臣食客也作鳥獸散去,連早前富貴時攀龍附鳳玩命嫁閨女的無名小家族也敢隨意拿捏宋家,可謂是潦倒之極。
如今的宋府家徒四壁,殘羹冷炙,徒留一個空架子,不得不低價變賣一些荒廢了房屋地契,宋耀很難想象父親口中門庭若市賓客如雲的宋府是什麼樣子。宋耀曾不止一次在夕陽中站在這座龐然大物麵前,他心中有無限的疑問與期待。
宋耀的父親宋望龍是個溫和的男人,性子謙遜,待人友善,不與那些兄弟爭那個名存實亡的家主之位,隻從本家拿了屬於自己的很小一部分財物脫離出去,經營一家藥鋪生意,還算頗有起色,偶爾還能給那些在本家苦苦支撐的兄弟們寄去一些財物救急。他的全部心血都放在了他的兒子宋耀身上。
他名宋望龍,自然望子成龍。
宋耀無疑是個異類。他從小就對多少年無人觸碰的家傳刀術表現出極端的狂熱,在別家孩子抱著書卷琅琅讀書時,宋耀便已在破敗的院子中開始練刀。相反,對於宋家至今仍流傳於南國各實權人物手中的官道典籍不屑一顧。值得慶幸的是,宋耀的武道天分好的出奇,連宋家秘傳的最晦澀深奧——僅有一段口訣的“潛刀術”也掌握完全。但由於閉門造車,不說其父宋望龍,連宋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幾分水平,畢竟宋家隻他一人練武,或許是宋耀自持身份,或許是怕輸了再令宋家蒙羞,從未與晉北武夫交手切磋,因此晉北人故意戲稱他為“繡花刀”。偶爾有江湖人街中偶遇,不論怎樣言語相激,宋耀也不曾出手。結局都以滋事人一聲譏笑“繡花大刀客”而結束。
宋望龍也曾委婉地勸說宋耀不必介懷家族名聲如何,已經到了這步田地,幹脆隨性而為。
宋耀這時以一種不符合年齡的成熟語氣長歎道:“父親,並不是我不想出手啊,隻是這一種殺人的刀術啊。”
直到宋耀的刀連宋望龍也看不見後,宋耀就不再練刀。
等到宋耀二十歲時,宋望龍知道已經留不住他了。
宋望龍望著已經比他高上一個頭的兒子,隻問了一個問題:“我兒,我還要問個簡單的問題,你去外麵能做什麼?”
宋耀咧嘴笑笑:“看看。”
宋望龍以為他要說看看江山與美人。
誰知宋耀隻是掃了一眼破敗的宅子道:“我想再看看宋府門庭若市,賓客如雲。”
說罷頭也不回,隻帶了點盤纏與一柄短刃離去。
如此三月。
商明淨與紅玉二人端坐在紅玉屋內那方梳妝台上,麵前放了一張紙條,上以工整小楷寫了十個字:“斷頭堂買命,翁如琢相護。”
商明淨愣愣的看著這十個秀氣的小字納悶道:“這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