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 one
第一次真正對這個名字有了理解,而不僅僅停留在“神秘而強大的同類”這種淺薄的印象的時候——記憶中,那是暮光揮灑的時分。
一襲華美紫色衣裙、頭戴著以漂亮的緞帶和紫色玫瑰裝飾著的寬緣帽、腳上穿著一雙低跟深紫色係帶靴,手上卻執著一把和她的裝扮毫不相稱的花劍的銀發女孩在那樣絢麗的暮色中循聲回過頭,而後隨手將手中的劍扔到侍立在旁的無頭騎士手上,對他淺淺一笑。
“紫藤初。”她的聲音空靈而又清脆。白皙的皮膚和精致的五官讓她看起來就像一個完美的陶瓷娃娃,澄澈的血色雙眸卻又為她添了幾分妖精般的神秘。
見他沒有反應,她歪了歪頭,有些疑惑地說:“我是說,我是紫藤初。你是……玖蘭吧?”
在那遙遠的始祖年代,吸血鬼社會還遠遠未建立起嚴格的秩序,甚至還未能稱得上“社會”。吸血鬼們大多獨自隱居在人類社會中,最大的“單位”也不過是家族而已。而每個家族之間的聯係也都很少,就連利益性的友誼都很少,更遑論聯姻了。因此,就算憑借血液的氣味特點能夠認得出對方,最多也不過是停留在“某某家族”的層麵上而已。別說居住地或者其他,甚至連名字也不會知道。
“是的。我是玖蘭樞。”他微笑回答。
“很高興認識你。”俏皮地閉上一隻眼,名為“紫藤初”的女孩笑著伸出自己戴著及肘的紫色天鵝絨手套的小手。
“我也是。”玖蘭樞伸出手,在暮光的照耀下握住她的手,“認識你……我很高興。”
幾百歲的年齡,在可以輕鬆得到永生的遠古血族的觀念裏,也隻不過是小孩子而已。
然而就算還是小孩子,玖蘭樞的心裏卻莫名地浮起異樣的感覺。
要怎麼形容呢?——就像是,她等了那麼久那麼久,終於等到了他。而他找了那麼久那麼久,終於找到了她。
找到了,等到了,牽了手。
然後……就再也不想分開了。
燈光塗抹在玖蘭樞紅褐色的眼眸上,為這雙平日總是冷淡平靜的雙眼增添了幾分微弱的暖意。
他唇形優美的嘴唇分明上勾著,眼神卻像一個找不到歸所的小孩子一樣無助而哀傷,或許,還多出了幾分悲涼與滄桑。
“初……”
曾經不止一次地思考過,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到底擁有怎樣的意義?而那個名為“初”的女孩子,又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那個被父母困在蒼涼古堡的頂層,華美長裙在地上鋪開如同一朵盛開的血色的花朵的女孩是初。
那個眉眼間染著淺淺的一層憂傷,靜靜地凝視著隻會死死地盯著某本書的某一頁出神的父親,以及隻會坐在房間的床上仰著頭發呆的母親的女孩,然後轉過頭對他露出像是在說“不用擔心”一樣的悲哀笑容的女孩是初。
那個除了冷漠的父母和充當導師的無頭騎士以外,從不曾見過任何人,所以剛開始與陌生人接觸的時候表達友好的方式隻有笨拙地笑著說出自己的名字的女孩是初。
那個被逼著負擔起四大純血家族之一“紫藤”這個姓氏,卻毫無怨言拚命努力的女孩是初。
那個在因互相殘殺而死去的父母的葬禮上,一襲黑衣黑帽黑鞋,黑紗遮麵,卻對著手執一朵紅色薔薇而來的自己隔著麵紗微笑,然後把那朵紅薔薇別在帽子上的女孩是初。
那個會用“你看看我,就知道有時候有還不如沒有,因為起碼還可以有遐想的空間啊”這種話來安慰從小失去父母的自己的女孩是初。
那個透澈地明了世間的醜惡卻依舊保有那樣純粹狡黠的纖塵不染的眼神的,曾用那個即使天荒地老也絕不改變的溫柔笑容拯救過他在荒蕪的歲月中逐漸變得蒼白的靈魂無數次的女孩是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