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就要往外衝去,被太常厲言哭鬧喝住:“你要我這個德行還如何見人啊?誠心要我快些撞柱子死了麼?我這妖不妖鬼不鬼的模樣,你還要我去嚇死多少人呐!”
“可……可是……”小仙娥甚是為難:“可是總要告知上神罷。”
太常默了,扯出抹笑容來:“也好,請他來我與他告個別罷。”
“您莫要說這傻話,我這就去尋他來便是!”
小仙娥一溜煙跑出去,太常又取銅鏡望了一眼,這會兒的黑血已經凝結成瘡斑。她頓了頓心神,揣起銅鏡將衣裳包了一卷便匆匆蒙上一匹白床單下了界去。
這樣的臉麵,是懲罰還是劫難,又或是命中注定呢?叫她如何去相助並蒂,如何去麵對諸神,如何再敢與淆行相見?
太常坐在雲團之上,飄搖了六界,不敢回南海去,怕被娘親見了又惹她擔憂。思來想去,也唯有那一方她耗費時力新修葺的小島可以容身,但又怕撞見了淆行,索性隻得在半空定著,呆呆地遙望著人間煙火。
一黿鼉仙神經過,慢吞吞地瞅了她一番,興許不明白這仙子幹嘛蒙著個白蓋頭在這兒飄著。
太常拉開蓋頭嚇唬他道:“看罷看罷!你看呀!嚇死你!”
“鬼呀!”
那黿鼉急忙調頭爬走,年紀大了,嘴裏喊著渾濁不清的:“快走啊……快走哇!”
可是都過了大半個時辰了,太常苦著臉看他一眼,也隻比剛才多走出去半尺而已。
於是太常很好心地將他一腳蹬遠了,自己又坐回來幹愣神。
天宮夜鳴鍾響了,太常孤零零地在黑幕裏抱著膝躲在白布裏頭摸摸臉頰上凹凸不平的瘡斑,眼淚一顆顆滾下來,滴落在傷口處痛得她又急忙抹去。
身側的雲團似陷下去一塊,太常撩開一角見著那衣袂的花紋,撲簌簌地眼淚落得更凶了:“你走罷,我不想你看見我。”
“並蒂走了。”淆行也不逼她掀開單子,隻是陪著她一起靜靜坐著展望璀璨星河。這話一出,太常立即動了動,卻是揪緊了被單不出來。
“投生去了……她想要做人,本殿就準了她。仙家著實沒有什麼好,無情無義,冷言冷語,沒有丁點兒人情味。”他自顧說著,嗤笑:“君上沒有處置小傾惋,隻叫她跟隨爍曄去做個小仙,我已經討了來,說是照料你,其實也希望你替我照料她。”
太常露出一隻紅腫的眼睛來瞄了他一眼,撇嘴念叨:“你倒是圖省事,我若是不答應帶她呢?還有,是不是因了你昨天打我那一下我才會變成這個模樣?”
淆行歎一聲摟過她:“好,本殿與你道歉。但是這些‘副作用’的確不是我弄的,你怕是要脫胎換骨,拋出凡胎重新升仙了。”
太常不情不願地地靠過去,聽了更是委屈:“我若是指望你能誠心誠意的道一聲歉怕也就不會和你走到現在了。知曉你是那說不出情話的人,也就認了。脫胎換骨也好,不似凡人那般討厭,成日裏哭兮兮的。現在隻問你一句,我若是變得比煤球還醜,你還要我不?”
“要。”淆行認真地點頭:“但你也得讓我看看到底變得有多醜了可好?”
太常抽泣了幾聲,“那我掀開了,你見了要是覺得惡心可不準後悔!”
“嗯,不後悔。”
淆行靜靜地等著,見她扭捏了半晌,終於是迅速地一抬手,將那礙眼的白單子扯下來了,閉著眼道:“嚇著了吧?你若是想吐請背過身去,我不想看見你嫌棄我的眼神。”
淆行探手去碰觸她臉上的黑斑,太常起初還躲閃著不給他碰,但後來索性認了命,被他一塊塊用力扯下去,痛得大叫:“喂!還沒有長好呢!你這就揭了我疼著呐!你也覺得這礙眼罷,我就知道你嫌棄我!”
可是在淆行一片片將那些黑斑揭去之後,紅腫的皮膚瞬間變得豐盈水光,白皙亮麗。
“你可帶著銅鏡了?”
“我……我不敢看啦!”
太常捂著臉,“我怕連皮都沒了變成個爛鬼!”
淆行不理她,解開她的衣袍又去檢查她身上的瘡斑,一塊塊將那些黑皮全都生生扯了下來。
“喂!你耍流氓也換個地方好不好?!這可是天人交界的地兒啊!丟人不能丟六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