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有疾》by西瓜碧
本人有疾 正文 第一章 冷靜策劃死亡
章節字數：2575
下病危通知書的前一天，永琛剛拿到了重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爸爸媽媽和弟弟興奮地圍在他身邊，誇獎著他的努力和聰明，念叨著弟弟要以哥哥為榜樣好好學習。乖巧的弟弟也點頭答應，握著拳頭說三年後要考上醫學院做個醫生好好給哥哥看病。
永琛笑著看他們。病床旁邊的電腦桌上的小盆栽蔥翠欲滴，映襯著外麵明亮的陽光，顯得整個病房生機勃勃。
仿佛下一刻，永琛的病就好轉起來。
不用再化療。不用再吊水。不用再吃以堆計算的藥。
護士似乎也知道這個消息，特意推遲了半小時的探病時間。無奈到點了還是冷著臉把父母親和弟弟趕走，關門時還是笑著說了句祝福。
永琛也笑著回應了。然後顫唞著手從枕頭底下摸出自己藏著的日記本。寫下今天的日常生活和患病的感受。
沒有電腦，真的很不方便，不是麼。
永琛心裏埋怨了幾句。不過也知道，在這種身體狀況下，使用電腦是完全不會被允許的。所以，他隻好偷偷讓弟弟給他帶來幾個小本，在上麵寫了兩個月的日記。
你以為他是為了什麼記錄心情鍛煉文筆而寫日記麼？永琛會告訴你，別傻了。
早在一年前不僅要移植血液，還要移植器官的時候，永琛就知道自己的病是治不好了。
一年前的時候他還可以呆在家裏，還可以偶爾去學校上課，還可以到街上逛逛。當然，醫院是必須要去的。
然而，某天晚上，他偶然經過父母的房間時，聽到弟弟不忿的聲音時，他才知道自己可能會移植弟弟的器官。
他那年僅十三歲的弟弟帶著哭腔喊著，“我每個月都要給他輸血，現在還要我挖個腎髒給他，難道我就不是你們的兒子嗎！”
接下來是父母勸慰的聲音。但是永琛沒有再聽下去，他躡手躡腳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第二天父母親上班、弟弟上學的時候，他翻遍全家找到了自己的病曆。
上麵有很多醫學名詞他不懂，他也不需要理解。他隻是借助電腦了解到白血病的治療方法和可能的花費罷了。
於是，他知道了為什麼自己家從別墅搬到了三房一廳的公寓，為什麼家裏的古董家具都不見了，為什麼弟弟有時候看著他會覺得深仇苦恨。
他上網提了個問題，說自己是個白血病患者，已經需要移植器官了，還能活多長時間。
回答的那個人說不一定，如果一直移植的話，還是可能活下去的。
但是永琛不想。他被每個月的化療每個月的吃藥每個月的檢查煩透了。而且，聽著弟弟的抱怨，看著自己家因為這個病而漸漸衰落，父母親臉上減少了笑容。
他受夠了！
那人開玩笑般地給他出了個主意，說反正你都早晚去死了，幹脆把自己的病情狀況記錄下來，寫得陽光積極點，然後考個什麼大學之類的，在死的時候這些至少會曝光給媒體，然後攢一筆版權費，當是這麼多年來對父母親的花費的補貼。
玩笑般的話語卻被永琛牢牢記在心底。每個人都隻對自己的生命負責。他的父母親把他生下來養大成人，已經完成了他的使命。而他患上了這種病，又豈能埋怨別人？更別說還要占用弟弟的生命！
接下來他堅持要上網校，學習高中課程，堅持報名參加高考。
終於熬到了重點大學的高考通知書。
在家裏人感覺開心的時候，沒有人知道永琛是一種完全放下包袱的感覺。
其實他已經忍耐好久了。
其實他每天都想著死。
這種病痛這種折磨深入骨髓，這種沒日沒夜呆在嚴肅無情的醫院的感覺促使他發瘋。
他特意把自己今天收到錄取通知書的興奮和對未來的展望寫下來，用上了各種修辭，用上了各種美好，編造了一個即使在病痛中也要積極向上的美好形象。
寫好。放下。躺回床上。安靜去死。
沒了生存欲望的時候，無論之前的狀況多麼良好，下一刻，你都會陷入絕境。
隻不過……
永琛看著仿佛隻有自己能看見的、如今飛在自己麵前的、正在哭哭啼啼的號稱“係統”的圓雞蛋，聽著耳邊傳來的各種醫生護士來來往往的話語聲和儀器設備的程序音，困惑地閉上眼睛。
“反正你都要死了，順便完成我的任務吧……”
“你輪回十世都是有疾之人，這個任務最適合你不過了……”
“你要是不理會我，我就一直哭，然後一直吊著你不生不死……”
抽離出靈魂的那一刻，永琛仿佛聽到了醫生說病人死亡了。他苦笑了一下，接著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個空白光亮的地方，麵前依然是那隻圓雞蛋。
那隻雞蛋一直在呶呶不休地說著什麼“蓋亞星係”、“高級係統”、“業績”，實在不耐煩的永琛打斷它的話，直接了斷地問道，“你需要我來幹什麼？”